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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亚瑟踏入娱乐室时,鼻尖掠过一丝混合着大吉岭红茶与哈瓦那雪茄的暖流,书架间泛黄的《李尔王》书脊恰好与普希金蓬松的卷发形成微妙的重迭。
正斜倚在羊皮沙发上与熟人聊天的俄国大诗人见到这位英国骑士到来,难免打趣道:“爵士,您晚到了七分钟。”
亚瑟摘下半掌手套扔在一旁,用银质茶匙搅动杯中的柑橘片:“听说您的《普加乔夫》就要出版了?今年俄国文坛真是过了个丰年,彼得堡的读者们年初有《青铜骑士》可看,年中又能鉴赏《普加乔夫》。不是我有意要恭维您,但是说实话,撇去巴尔扎克和缺钱状态的仲马,您在我认识的文人当中应当是最高产的了。”
普希金听到亚瑟开口便提起了两位在俄国备受追捧的法国文豪,顿时提起了兴趣。
而原本正和普希金交谈的朋友们,也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嘴,开始抬眼打量起这位不知什么来路的大人物。
普希金谦虚道:“高产?您该瞧瞧我们的朋友果戈里先生,那小俄罗斯人两个月就能写出了一部五幕的讽刺剧,名字叫《钦差大臣》。”
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嗓音:“您真应该好好地看一看那部戏,讲的是外省官僚如何跪拜假钦差,市长及其夫人和家庭,整个小城的官场都……”
邻座穿天鹅绒马甲的中年人赶忙将手里的雪茄掐灭,小声提醒道:“我得承认,果戈里那部戏写的确实很好。但是,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沙皇陛下上个月刚签署了戏剧审查新规……”
亚瑟适时倾倒茶壶,大吉岭的琥珀色液体冲刷过杯底方糖:“我之所以迟到就是为了那部戏,要我说,那确实是一部不世出的杰作,任何人第一次看都会笑得肚子疼。或许这幕戏在俄国上演是有些困难,但不列颠读者倒偏爱这类黑色幽默。您知道《英国佬》正在连载的《雾都孤儿》吗?那里面对社会现象的批判可比《钦差大臣》严厉的多,但是我听说今年甚至有教士都在布道时引用了奥利弗·退斯特的台词。”
普希金用钢笔蘸了蘸咖啡渍,在桌布上写出‘奥利弗·退斯特’的法语拼写,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古怪:“那位主教总不会引用那句……”
“正是您想到的那句。”亚瑟切下一角司康饼,奶油刀在餐盘上敲出清响:“想象一下吧,在某个礼拜日,牧师们站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下复述第九章的段落——当孤儿院孩子怯生生举起木碗时说:‘先生,能再给点儿吗?’”
雪茄烟雾霎时凝固,穿天鹅绒马甲的绅士笑得呛出了泪花:“拿救济院的惨状当布道词?”
“可不单单是《雾都孤儿》,牧师紧接着又诵读了《马太福音》第五章:‘怜恤人的人有福了’。”亚瑟将司康饼抹上厚厚一层草莓酱:“现在伦敦圣公会每天能收到两倍有余的匿名捐款,托狄更斯先生的福,他们承诺这些捐款将全数用于东区童工识字班。”
周遭的不少绅士们闻言哈哈大笑,震得书架上的莎士比亚剧集都跟着簌簌作响。
有些信仰虔诚的则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狄更斯先生真是功德无量。”
普希金也跟着感叹道:“你们的作家能用文字动摇上帝,俄国的文人却连私信都……”
邻座的几位诗人听到这话霎时脸色煞白,他们不停地对普希金使眼色,有的还偷偷摸摸地用手指了指待在角落里捧着香槟杯闲聊的几位近卫军官。
第三局在英国俱乐部安插了暗探,这在彼得堡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普希金看到朋友们的反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了嘴边的唾骂也被咽了下去。
其实,普希金就算不说,亚瑟也明白他是在为了什么事情烦心。
大约就是在几天前,彼得堡城里突然开始流传着一封说是普希金写的信,甚至在皇村休养的沙皇也对太子太傅茹科夫斯基提起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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