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俄法交恶-《大不列颠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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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希金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那封信的内容多半是满篇下流词语的歪诗,是那些他的文坛对手编造出来诋毁他名誉的。

    可是没过多久,真相大白了,那封信确实是普希金的亲笔信,莫斯科邮局私拆了他写给妻子娜塔莉娅·尼古拉耶夫娜的信!

    信的主要内容除了一些家长里短之外,引起巨大争议的主要是普希金关于前不久皇太子成人典礼盛况的描述。

    ——在复活节后一周的星期三。举行了亲王的成年典礼。我没有参加典礼,但是听别人提到了这场活动的状况。这既是隆重的国务活动,也是家务活动。即将成人的亲王显得特别激动,他用坚定而愉快的声调念着誓词。但是,当他开始念祷文时,不由得停了下来。他泪流满面。陛下和皇后也哭了。诵读完祷文之后,皇太子扑过去拥抱父皇。父皇吻他的额头、眼睛和面颊,然后领儿子来到皇后面前。三人满脸泪花地拥抱在一起。在圣乔治大厅,在旗帜下宣誓是重复第一次的誓言,这时人们的情绪冷静下来。

    ——所有人都对这不同寻常的场面赞叹不已。许多人都哭了,没有哭的人也试图擦拭干巴巴的眼睛,尽力挤出几滴眼泪来。宫里挤满了人,我要和卡捷琳娜、伊凡诺夫娜、托格里亚斯卡娅会面。我不希望遇上任何人,就从后楼梯走过去找她,但那里也十分拥挤,廷臣们抱怨说:侍从们不允许他们进入教堂,但是据说其他人根本没人阻拦。

    ——然而,人们总是在最庄重的时刻碰上些滑稽可笑的事情。菲拉列特安排了整个宣誓活动。他从《帝国实录》中选了一章做为箴言,其中有一句:沙皇召集千人统领、百人统领和自己的宦官。K·A·纳雷什金说,“宦官”一词可算是对高级侍从的绝妙隐喻。然而城里传言四起,说皇上打算在典礼时要为宦官们祈祷。因此,最终菲拉列特不得不把“宦官”一词换掉。

    虽然普希金这封信写的确实妙趣横生,但是莫斯科邮局的工作人员显然不看重这一点,他们发现普希金在信中竟然胆敢不按照官方的语气描述亲王宣誓的情景,于是就把此事密告给了彼得堡警察局。

    警察局没看懂信中的含意,但是又不敢擅自定夺,于是就把这封信呈交给了沙皇尼古拉一世。

    而此时尼古拉一世又因为莫斯科的动乱正在气头上,他把普希金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也不敢确定普希金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他只是觉得信里面明里暗里都是讽刺。

    不过万幸的是,尼古拉一世最后把信拿给了太子太傅茹科夫斯基审查。作为普希金的好友,茹科夫斯基绞尽脑汁使劲掩护,才终于向沙皇解释清楚这只是普通的一封家信,于是一切终于重归平静。

    但沙皇原谅了普希金,普希金却没有原谅沙皇。这位俄国的文坛领袖从年初就对自己被封为宫廷低级侍从一事反应冷淡,因为这个职位通常是留给那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的,他觉得沙皇是在借这个职务侮辱他,与其说这是低级侍从,倒不如说是宫廷小丑。因此,他从始至终没有对沙皇的恩情表示感激。

    而邮局私拆信笺的事件更加加深了他的不满情绪,他为此当面询问了尼古拉一世,市里流传的那些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谁曾想不问还好,这一问,普希金心中对于俄国制度最后的那点希望也幻灭了——因为沙皇竟然毫无愧色地当面承认了私拆信笺的事,并且还宽慰普希金不要担心,茹科夫斯基已经把信的内容向他解释清楚了。

    就因为这件事,普希金的胸口堵了好几天,方才在舞会上阴阳怪气地冒出了一句:“不管怎么说,做专制君主真是不容易。”

    即便是在亚瑟看来,沙皇的这个行为和思维方式也足以称得上是清奇。

    当然,这不是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就没干过私拆信笺的事情,但是问题在于,如果把亚瑟摆在沙皇的位置上,他是百分百不会承认自己干过那些事的。

    因为他明白,从朴素的道德观念出发,那是一件错的不能再错的龌龊事。

    但是沙皇的态度就仿佛拆信这种事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尼古拉一世重新定义了俄国的道德规范,这样的行为不管是出于保王党还是自由派的立场,影响都确实太恶劣了。

    普希金越想越气,终究还是没忍住阴阳了一句:“您大概还不知道,上周邮差‘不小心’撕碎了我的手稿,您猜宪兵司令部的解释是什么?他们说信笺的封蜡太硬,硌伤了局里的裁纸刀,万幸他们没来要求我赔偿。”

    “所以果戈里才总说该给讽刺剧镶层金边。”亚瑟注意到普希金的手正在桌布下方痉挛:“还记得他的那出《婚事》吗?主角把订婚戒指套在政府公文上……”

    亚瑟话音未落,俱乐部的大门忽地洞开,穿堂风卷着雪粒扑灭了三盏煤气灯。

    布莱克威尔的鹿皮靴踏着踢踏舞似的节奏,鼻尖凝结的冰珠也随着呼吸震颤。

    亚瑟瞥了眼这个冒冒失失、匆匆赶来的秘书,慢条斯理地擦拭银餐叉:“亨利,你这是急着给巴黎的鹌鹑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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