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微诧异地看着顾老太君，不知道她祖母的反应为何这么大：“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她赶紧给顾老太君倒了一杯茶，亲手捧着喂了顾老太君喝下，见她一时失了血色的脸渐渐红润了一些，这才松了口气：“祖母，方才您真是吓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不同您说这些了，以后您可千万以身子为重，吃好喝好便是，旁的事情都不要操心了。”

    顾老太君欣慰地拍了拍顾明微的手，人老了就是希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她的那些孙儿孙女，个个相貌不凡，知书达理，可她能感受出来，真正把心放在她身上的，也只有她这两年养在身边的顾明微一个。

    “傻孩子，你是祖母身边最知心的，你的终身大事祖母怎么可能不操心？”顾老太君想了一会儿，才决定不让顾明微知道太多。

    既然那一位是真心对她，想来必会她周全。他自己的事情到了时机必会告诉她，若是她越俎代庖，只怕会误了他的事情。

    顾明微听祖母提起婚事，这一回又是嫁给自己心里有的人，含羞笑道：“祖母，我这辈子只怕逃不过他去了。论心机我是比不过他的，他愿意与我周旋，也不过是猫儿逗老鼠般戏耍一会儿子罢了。”

    顾老太君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拉着顾明微的手道：“这些话祖母原本是不打算说的，陆衡虽是探花郎前途无限，可毕竟比起我们顾家仍然有所不及。你若嫁到他们家，仗着娘家以及他对你喜爱，便是任性一些也无妨。可那卫家必须是世家大族，家中出了两任皇后，就连我们顾家也未必比得上他们，你嫁到卫家去一定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莫要总与夫君撒娇、置气，将人惹恼了……”

    “祖母！”顾明微整张脸都红透了，心里却想道，祖母实在是太了解自己了，祖母怎么知道自己总是撒娇置气，把卫连城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可这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仿佛是她天生会的把戏，一见到卫连城便使出浑身解数用出来，对待旁人她都可娴静有礼了。

    顾老太君何其了解顾明微，知道自己说了也不定起作用，看得出她孙女与卫连城，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又何必做了那不识趣的老虔婆？于是，便闭口不言，不再说些什么了。

    眼看着祖孙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已经到院子里去的春池急匆匆地跑回来，面带喜色地看了一眼顾明微，这才笑着对顾老太君说道：“老太太，卫家派人去聘礼来了！直接送来了春晖院，正在院子外头候着，就等老太太发话抬进来呢！”

    事已至此，顾老太君再没有反对的理由，笑着说道：“那还等什么？叫人抬了进来吧！”

    直到聘礼装满了春晖院的库房，又堆得满院子都是，顾老太君才发现小小的一个春晖院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卫家出手可真是阔绰，就连装物件的箱子都是黄花梨打的，一口放在市面上不知要卖多少钱，总不能让这些东西放在院子里栉风沐雨，白白糟蹋了好东西。只好又叫人把沉甸甸的箱子抬到秋水堂去，嘱咐顾明微好生保管，到时她出嫁要跟着顾府的嫁妆，一并抬到卫府去。

    天色已经暗了，窗边的芭蕉影子在洁白的窗纸上投下一个剪影。窗下的月季开了，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洁白如玉的花瓣在昏黄的烛光下，宛如一株株白玉雕成的石花。

    顾明棠坐在顾明德的书桌前，迫切地希望顾明德回答她些什么。可顾明德却一个字都没说，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细密的影子，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像是藏了无数心事，仿佛与身后泛黄的山水画融成了一体，身上一丝活人的生气都没有了。

    她得不到二哥的回答，便顺便瞥了一眼二哥笔下的故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二哥开始喜欢上写这些怪味故事，这些故事并不合她的口味，只是看起来实在令人心里不大舒服。

    不过，二哥到底在写什么，她现在并不关心，她来找二哥只是希望二哥对今天的事情表态罢了。

    “二哥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想法？”顾明棠见顾明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连一眼都懒得看她，赌气用书桌上的镇纸拍了下桌子，“那外室女不知交了什么好运，没了陆家又来了个卫家。听说东西装满了春晖院的库房还不够，又抬到秋水堂去，让她自己保管了。”

    “这天底下哪有未出阁的姑娘自己保管聘礼的说法？放到祖母那处我没话说，可祖母那处堆不下，理应放到母亲那处。到时等她出嫁，再让母亲拿出一部分陪嫁了去。可她竟样子也不做做，就把东西往自己怀里揽，不是明摆着防着她么？”

    顾明德听顾明棠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终于放下笔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就不进眼底：“棠棠，阿微是你的四姐姐。”

    顾明棠揪着自己的袖子，道：“她算什么四姐姐？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她与我又有什么干系？我就是见不得这小贱人过得如此舒坦，她若是过得比我还要好，我岂不是白受了那么多委屈！”

    说到底，她二哥就是太在意这个小贱人了，所以才百般破坏这小贱人的婚事。亏得她之前还觉得，二哥是因为看重骨肉亲情，才替她谋得了八皇妃的位置。没想到，二哥的心都快要偏到爪哇国去了……

    顾明棠越想越伤心，却忽然听到她二哥嘴边绽开一朵笑容，眼中闪烁着愉悦之色：“好。”

    顾明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又问了一遍：“二、二哥你说什么？”

    顾明德站了起来，朝她倾下了身子，隔着一张书桌，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目光细细地打量着顾明棠的五官：“我说好，棠棠没听清么？棠棠不是希望，你四姐姐与卫连城的婚事告吹么？二哥这里自然是有办法的，只要你照着二哥的意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