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献吻-《女帝本色》
第(2/3)页
“很好。”他淡淡赞扬,“你跟我久了,终于聪明了一点。”
“您能不这么自恋么?”她呸他。
“这是和你学的,多谢。”他答的很快。
景横波懒得和他斗嘴,真要斗起来她也多半是输。
“怎样怎样?”她抱住他手臂,“我猜的对不对?这所谓的凶手设机关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
“啊哈,但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怎么来得及?”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先遣人过来查探消息,得知情况之后做了安排。”
“揪出凶手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来这么一招?”这是她最想不通的问题。
“你想想。”他却不直接回答,把问题抛给她。
她想了一刻,不确定地道:“赵士值?”
他点点头,轻轻巧巧地道:“因为我想让他跌一跤。”
景横波:“……”
这算什么理由?
正想嘲笑他的幼稚,便听外头蒙虎敲响轿板,轿子停下,蒙虎在外头低声道:“回禀主上。赵士值中风病倒。家人递折子替他告病。”
景横波霍然回头盯住宫胤,宫胤唇角慢慢一勾。
“想必被刺客那一刺惊吓所致,着医官前往全力救治。”宫胤顿了顿,平淡的语气多了一丝嘲讽,“让他好好养身体,副相的位置,还等他痊愈接任呢。”
“是。”蒙虎声音里似有笑意,随即退下。
景横波也想笑。
赵士值这一辈子,想必都难以痊愈了。
副相也好,和宫胤软抵抗也好,用自己在文坛的影响力召集士林和文官集团抗议也好,想必这辈子,他都做不到了。
宫胤的出手,永远如此缜密而森然,是洪荒巨兽隐藏的雪白獠牙,一闪间吞噬所有希望。
她抬起头,注视对面的男子,他却无意邀功也无意卖好,随意拿起一本书翻阅,垂下的睫毛浓密,静谧如雕塑。
似感觉到她的注视,他并不抬头,只道:“很多事情的解决,不必针锋相对武力相拼。将自己置于险地,智者不为。”
她并没有回答,他愕然抬头,正想教训这花野猫好好听课,她忽然欢笑着扑过来,抱住他脖子,飞快地在他颊上一吻。
他心中未及巨震,她已经更快地闪开,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谢谢你,”她将脸贴在他肩上,轻轻道,“不是谢你帮了我,而是谢你用了心。我现在一点也不愤怒委屈了,很开心,很温暖,很欢喜。”
他身子笔直,却没有立即拉开她,想了想,轻轻抬起手,抚过她流水般的顺滑长发。
她想抬头看他,被他用下颌顶在头顶止住。
彼此气息交融,怀抱温暖。
半晌,她听见他轻轻道:“横波,我只愿你欢喜永久,懂得更多。”
……
车子在宫门前停下,宫胤神态已经恢复如常,让景横波先下车。叫过负责宫廷守卫的玉照士兵,嘱咐几句。
景横波眼看广场上的士兵又多了起来,心知宫胤可能又加强宫廷守卫了。
她无意中一转身,忽然看见宫胤背后似乎有一道红色痕迹。他衣衫如雪,从来纤尘不染,这一道痕迹便特别显眼。
“咦,你背上沾了什么?红颜料?车内靠背不干净吗?”她立即好奇地凑过去看。
宫胤霍然转身。
景横波险些被他肩膀撞着,愕然抬头,宫胤已经抬手唤过禹春,道:“我忽然想起还有事,你先护送女王回宫。蒙虎,你陪我走一趟。”
禹春过来,挡在了景横波面前,蒙虎手肘搁着一件黑色披风,给宫胤披上,黑色丝质披风沉沉落下,景横波从禹春背后探出头来,忽然觉得披了黑衣的他,此刻看出了几分清瘦来。
她看着宫胤的背影匆匆消失于软轿内,抬头望望渐趋昏暗的天色,天边正有层云涌动,滚滚而来。
……
买房子事件之后,景横波有一阵子没有出宫。朝野上下,最近不太安分,赵士值中风了,所谓的副相自然没戏,所谓的联合士子和文官集团声讨女王自然也无法实现。只是当日的事,还是传了出来,渐渐便有一些不太好的流言。什么女王擅闯大臣府邸啦,什么女王挟持赵夫人导致赵夫人被杀啦,什么赵大人为救夫人跌跤中风啦,都是些对景横波不利的流言。更有将那日赵士值慷慨激昂演讲搬出来,暗指女王跋扈无行,据说这些流言,最早从帝歌署流转出来,却在亢龙军那里得到证实。
所谓物伤其类,文官们对于中风的赵士值的遭遇,自然也是同情的,赵士值善于表面文章,和同僚关系不错,他中风后不少人前去探望,亲眼见赵府愁云惨雾,丧妻又重病的赵士值一夜老了十岁,五个小姨子整天哭哭啼啼,偌大一个清贵府第,短短几日便现出衰败景象,令人心惊。
很多人从赵士值的现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都觉得似乎到目前为止,和女王陛下沾上边的事情和人,都没有一个好收梢。短短数月,桑侗败在她手下,成孤漠死了唯一独子,赵士值死了老婆连自己都没保住。尤其桑家,根基深厚的百年豪门,败得莫名其妙。朝中已经有女王“煞星照命”的闲话出来,继亢龙军之后,大荒的文官派系,也对女王陛下的存在,出现了抵触情绪。
更不要说那些捍卫旧传统的老臣们,除了大贤者常方等几人坚持捍卫女王,认为大荒不可缺女王之外,其余人大多觉得女王离经叛道,气质迥异于历代女王,观其言行,放纵恣肆,必定不会是个安分人物,且手段繁杂,行事诡异,只恐心怀叵测,对大荒王权有翻覆之祸。
和朝廷几乎形成同盟的反感不安相对应的,是民间现今对景横波的无上拥戴和好评,大人物的生死和百姓无关,百姓只喜欢那些将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的人,赵士值和他夫人的遭遇,也让百姓拍手称快——赵府盘剥百姓,抢占民居,以各种手段欺骗强索贫家女子,早已民怨沸腾。
当然,民间反应越好,大臣们越不乐意,某种程度上,封建士大夫阶层和普通百姓阶层,其利益从来都根本对立。
冲突和矛盾那般鲜明地摆在面前:士大夫阶层和百姓的矛盾、不甘于做傀儡的女王和希望女王继续循规蹈矩的群臣们的矛盾、军方高层和女王的矛盾、文官派系和女王的矛盾……都渐渐汇聚成一片尖锐的压力,插入帝歌城的最中心。
景横波并没有直面这样的压力,很多事情被宫胤压下,但景横波能感觉到听政时众人越来越不怀好意的目光,能看到宫胤案头堆得越来越高的折子,这些以火漆密封的折子,宫胤从来不让她看,但她能猜得到内容——不外乎就是攻击女王,或者废黜她的提议。
事情在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上次赵府抓到的那个刺客,在审问中突然死亡,蒙虎将人交过去的时候,已经再三关照小心,但还是出了岔子。接着又有流言出来,说刺客其实还是女王派去的,这是在杀人灭口。
景横波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宫胤的压力,虽然他一言不发,但是睡得更迟,出去得更多,召见群臣也更多,有时候静庭灯火一夜不熄,有时候半夜还能听见官员愤怒的声音,每次这样的愤怒争执声过后,第二天大朝会,就会少一两个官员,而当日的朝会气氛,就会更加凝重肃杀。
体现紧张感的,还有宫卫的调整,亢龙军被调出宫廷守卫,由玉照军全权接手。随即不多久,亢龙军相当一批中层将领被查出克扣军饷,发配边疆沼泽,宫胤新提拔了一批普通出身子弟,并在帝歌百姓中开始招新兵。
动亢龙,无疑宫胤在自断臂膀,但重组军方将领,带来的又是另一轮的紧张气氛。没有人能猜得到宫胤打算做什么,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忽然要动亢龙军,导致帝歌的局势紧绷,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女王不合格,换了就是,根本不值得大动刀兵。对于宫胤这个永远稳坐最高莲台的国师来说,他只要高踞上座,轻轻点头就可以了。
高踞莲台的神,现在却似乎慢慢举起了刀,下一步刀会落在谁的头上?
大荒朝野,无声角力,在力量逐鹿的交汇地,却有一片宁静的真空。
那片真空,覆在景横波的头上。
她被保护得更好,守卫更严密,连相邻的昭明公署,被雷劈后都不再重建,以防再次发生耶律祁偷袭事件。
景横波感受到诡异的气氛,不想给宫胤再添麻烦,也就老实度日。画像馆还是买了下来,安排了翠姐带人去装修,赵府现在自顾不暇,也无人再来找麻烦。
这一日翠姐回来,说画像馆已经快竣工,接下来就该开业了。她有点发愁的是,画像馆位置太偏,紧邻着的赵府现在又出了事引人忌讳,怕是没有生意。
景横波想了想,一拍手,跑进了换衣间,过了一会儿拿了一叠照片出来在手中选,“哪张好呢?这张!哎不行太清晰!这张!哎不行他在笑哎,他的笑怎么可以给别人看见?这张!哎能看出静庭的背匾,不行不行……哎对了,这张!”
她抽出一张照片,递到翠姐面前,“天生的偶像派代言人啊这是!”
照片略呈俯拍效果,近处花影扶疏,亭台楼阁,一蓬绿荫深处是黑瓦白墙紫红色的轩窗,窗前静静立着白衣的人影,看不清脸容,却可以看出人若玉树,发若乌檀,领口珍珠淡金光芒微晕,映一抹柔软红唇。
色彩鲜明和谐,人物如霜似雪。明明只是一个远远的轮廓,所有人却都忍不住盯着那人影,遐思遥想,这般风姿气度,可为神仙中人?
“这张真的将国师的风神气质,拟出了七八分。”连翠姐都忍不住赞叹。
景横波连连点头,她也觉得,宫胤风采,非语言画笔可直现,就算这来自现代超越时光千年的最高端照相技术,也不过勉强体现几分罢了。
现代那些大明星小鲜肉,景横波以往花痴舔屏的对象,现在若站到她面前,她必得伸一根手指,说声:“low!”
“就这张了。”景横波拍板,“根本看不出他的脸,但味道十足,最好的广告效果。”
“可是就一张,这么小,贴在哪里合适?不走近都看不见……”
“去找帝歌最好的画师。”景横波将照片小心翼翼放进盒子里,嘱咐翠姐:“让他们对着这张照片,画一批图像出来,一点点按层次画。第一张只有花影扶疏,第二张开始出现亭台楼阁,第三张花影里面露出静庭的小轩窗,第四张小轩窗里出现一个人影,每张都必须好好画,尽量还原图中景象,每张下面都在显眼处写上‘风华长留,刹那倾城’”
“风华长留,刹那倾城……”翠姐想了想,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还能想出这样的句子。”
“抄袭的啦,”景横波挥挥手,“小蛋糕爱写诗,经常风花雪月唧唧歪歪,写满一个小本子还要锁起来不给我们看,呵呵姐是什么人,早看过了,酸,酸得很,不过这个句子可以勉强拿来一用……对了,我的画像馆,就叫‘刹那’吧。”
“刹那?”翠姐皱皱眉,直觉这名字实在算不上吉利。
“对啊。刹那,留像于刹那间,记忆却永远。”景横波忽然有些怔怔地,“人活在世上,哪有什么永恒,有时候有那么一刹那的美,就很好了啊。”
她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眼神有点空。
刹那,这个对她来说过于文绉绉的词,也是刹那之间涌入了她的脑海,忽然她便觉得,此时此刻,这个词再合适不过了。
穿越是一刹那,离别是一刹那,所有的失去和获得,都是一刹那……
就像此时心底忽然莫名其妙地一抽痛,也是刹那……
会好的,什么都是一刹那……
“大波……”翠姐看她忽然出神,了悟地拍拍她肩膀,“别想太多,朝廷里的事儿,咱们不必太操心,国师会把一切安排好的。”
“就是,”景横波立即回神,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要不然要男盆牛干什么?男盆牛不就是为姐冲锋陷阵挡枪子的嘛。”
“这些画像画好怎么弄?”翠姐拉回话题。
“拿着画像往前走,在通往咱们那个画像馆的每个路口贴一张,再做个箭头指示。”景横波道,“每副画都有留白,会让人一直好奇跟下去,最后,一直走到我们门口,而这张宝贝照片,你就用一个水晶框,镶嵌在我们大门上。”
“真亏你想得出来。”翠姐接过照片,景横波连连嘱咐,“别用手摸!小心些!做完几天广告记得给我还回来!”
“只是请最好的画师,画那么多张画,要花很多银子呢。”翠姐有点心疼银子。
“花个毛的钱!你去告诉他们,你手上有上次迎驾大典上传说的,举世无双的精微高清晰仿真小画,可以给他们欣赏学习临摹,前提是给我们免费画一个月的广告画!”景横波拍翠姐肩膀,“相信我,他们会跑得比兔子还快。”
翠姐一边摇头一边走了,她觉得景横波不该做女王,该去做奸商。
她走出好远,景横波还追出去扒着门框喊:“记住啊,不要给钱!不给食宿!不提供画笔颜料和纸!咱们穷,如果可以,让他们交地盘费和观摩费!”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