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除夕之夜-《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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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半弯着腰,张大嘴,一枚嚼了一半的花生从嘴里掉出来。

    身边洒扫小厮嫌弃的唰的跳开,却也忍不住对那方向看一眼,再看一眼。

    这两位,都是第一次见她的真颜,有对意料外美色的惊讶,更有对那张脸本身的震撼。

    老刘的震撼只怕还要大些——他一向认为他家小姨就是那个黄脸模样,从没觉得丑,也不觉得有必要更美些,如今不仅比美还美了些,更糟的是那张脸美得有点惊世骇俗。

    这幸亏是在大越,要是在天盛哪家王府,只怕便要晕倒一大片。

    老刘张着嘴,吃了半天风之后,才呆滞的退后一步,喃喃道:“他奶奶的这女人竟然对我一直掩着脸,他奶奶的不过我不怪她,他奶奶的这张脸换谁也得掩着啊。”

    洒扫小厮呆了半天,突然目中爆出狂喜之色,一拍手掌心想,太像了太像了莫非当年皇帝已经占有过她娘那她岂不也是皇室的种那么和王爷岂不是亲兄妹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那边裘舒的目光却根本没在她脸上停留——他是第一眼便看过她真面的人,震撼早已过去,他的眼光只落在她的腰上,那里有只手放在了不该放的位置。

    然后目光又飘到她嫣红的唇上,心想那晚的滋味其实特别的好……

    人群外心思各自翻涌,人群中她含笑而立,目光从十丈外的外围掠过,很散漫,蜻蜓点水似的,看不出到底落在了哪里。

    此时亲卫送上烟花来,晋思羽亲手揽着她点燃了一只,火线嗤嗤的燃烧,微光明灭,映着含笑相视的男女,着实一副很美的场景。

    老刘的花生豆扔得更快,酒喝得贼急。

    洒扫小厮撇着嘴,觉得虽然不希望看见这女人和主子站在一起,但是看见她和别人站一起却也不舒服。

    裘舒和她身后的小呆,却只默默看着她点烟花的手,什么人也不多望一眼。

    “咻!”

    东风夜放花千树,吹落繁星如雨,漫天里绽开深紫金黄嫣红翠绿的流光,如凤凰曳着华丽的尾羽越过天际,一些微云被惊碎,斑斓在丝缎般的夜色里,巨大的七彩喜花映得半边天通红璀璨,笼罩下人群济济的整个浦园上空。

    闪烁流光下,黑压压的人头昂首着迷看着天际变幻的绚烂色彩,一道道飞光掠过人群,倒映人们面色迷离,隐约咻咻之声连起,园子外城中似也起了呼应,鞭炮脆炸烟火升腾,此起彼伏于各方天际各个角落,虽然远远及不得浦园的盛势,却也令这份热闹越发锦上添花。

    烟花下她突然闭起双目,喃喃作语。

    烟花下有些人互视一眼,眼神沉凝而冷静。

    就在这浦园烟花胜烟霞,满城爆竹迎新春的一刻,所有潜伏在浦城的人马,也已经出动。

    爆竹声掩掉惨呼声,烟花光湮灭火焰光,在这样四处皆亮的时刻,烧几处房子腾几处烟火,都不会有人发觉,城外的大军也不会因此便轻易出动。

    她在烟光下轻轻作语,巨大声响里听不见她说什么,看那面上神情却似在许愿,晋思羽看着她,眼神宠溺。

    愿年年岁岁如今日,花开葳蕤。

    烟花未尽,他揽了她去猜灯谜,他自然精通这些,她却不擅长此道,屡屡不中,却又犯起了倔性子,一个个翻过去,非要找到自己会的。

    突然她在一个灯谜下停住。

    这是个走马灯,灯谜写在灯的四面,慢慢的转着。

    谜面很简单,:一心擢用外戚,吕后定有异心。

    猜一字。

    她沉默在树下,微微偏着头,晋思羽过来,笑道:“怎么,猜出这个了?”

    “这么难我哪猜得出。”她笑道,“我是看那走马灯的画儿有意思的。”

    晋思羽抬头一望,那画也没什么稀奇的,是月下浩浩荡荡的芦苇荡,漫天飞絮里白鸟轻盈掠过,这也是极普通的画儿,只是这年节喜庆之时,一般都画吉祥娃娃之类的东西,看见这个就觉得特别清爽,画贴在走马灯上,缓缓旋转时那些飞絮和鸟羽便仿佛飞了起来,令人恍惚间觉得那些白羽飞絮,正缓缓落在颈间。

    待看着谜面,也觉得和这画一般的与众不同,招过管家来问:“这是谁做的?”

    管家眯眼看了一阵,为难的道:“王爷,很多灯谜是从外面买来的,大家帮着挂上去,实在没法……”

    晋思羽挥手令他下去,转眼看见她已经步伐轻快的走向下一盏灯,并没有多看那灯谜一眼。

    他跟过去,心中一瞬间流过那个猜字灯谜的答案。

    “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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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谜设在湖岸边树下,戏台子搭在树的对面,靠着一座假山。

    暖棚里铺了锦垫放了点心,四角烘着火盆。

    两人在棚里坐了,她随便点了一出戏,对面长春班遥遥磕头,一声裂金碎玉的起调过后,喧闹的浦园全体皆静。

    “……花残莺老,虚度几多芳春。家乡万里,烟水万重,奈隔断鳞鸿无处寻。一身,似雪里杨花飞轻。”

    有人杨花般飞起,于雪地里越过高阔城门,黑影一闪。

    暖棚里她倾身和他谈戏文,带着欣喜的语气,夸赞着长春班名不虚传,他抚着她的发,承诺只要喜欢可以经常听。

    “……残霞散绮,新月渐明,望隐隐奇峰锁暮云。”

    剑光泠冷,在火树银花的天幕下一亮,有人从城门头栽下,雪地上泼辣辣一色艳烈。

    她听得入神,含着一枚朱果忘记吃,果子艳红,不及唇色更艳,他痴痴看着,也不知道是听戏还是赏人。

    “……泠泠,见溪水围绕孤村。”

    一队人白衣如雪行走于茫茫雪地,更远一点,大越和天盛交界的凤来镇,白甲士兵们无声行军,马衔了软木,在夜色中打着响鼻,喷出冰花般的雾气,那行军的路线,渐渐绕向了浦城之外的越军大营。

    她终于发觉他走神,含笑白他一眼,他讪讪的转头去,不知道台上唱着什么。

    “……望断天涯无故人,便做铁打心肠珠泪倾。只伤着,蝇头微利,蜗角虚名。”

    城门、烽火台、武器库、粮草库、驿站、浦城县衙、浦城兵马司……所有趁年夜半休息,只留寥寥数人值夜的浦城重要部分,所有能影响浦城安定及信息传递的地方,都有黑影穿梭来去,翻惊摇落。

    她亲自给他斟茶,十指纤纤,他接过去,顺便包住了她的手不放,她微笑垂下头去。

    “……暗思昔情人,临风对月欢娱频宴饮,转教我添愁离恨。您今宵里,孤衾展转,谁与安存?”

    剑光乍起又收,一人倒下,立即有人无声将其拖走,有人飞快窜上,将廊檐下红灯取下,挂上垂了红缨的风铃。

    她喂了晋思羽一块橘饼,他含笑还了一枚蜜饯,想用唇喂过去的,人太多,没好意思。

    “……且宽心,休忧闷。放怀款款慢登程,借宿今宵安此身……”

    一道道人影聚集在浦园外,自一处旧房内进去,消失在房内早已挖好的地道内。

    他轻轻给她剥瓜子,瓜子仁归她。

    “……惟有感恩并积恨,万年千载不成尘……”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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