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心碎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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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云想一定是郭主任打来的,赶快抓起手机,可显示的电话号码却不是郭主任,而是又有段时间未联系的萧伯伯。

    萧伯伯一般不和齐云联系,联系的时候多半就是因为有事。看到这个号码,不知为什么齐云的心就刷地一声,空了一下,木木地接起电话,叫了一声萧伯伯。

    “小云,你和蒋运生挺熟的,是吧?”萧伯伯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灼,也充满了疲惫。

    蒋运生是老好人师兄的大名。齐云的心脏停跳了半拍,

    “啊,没错。怎么……”

    “是这么回事,昨天我市有一批本省的公知和社会知名人士去参加省里一个远郊县的影视城开业仪式,结果他们的大巴车在路上出了事故……此事事关重大,省长都亲自过问了,我们医院也组成了一个由我牵头的救护小组,昨天夜里赶到出事现场救治……”

    齐云听着萧伯伯说话,仿佛不着边际,又仿佛让她猜到了什么。电话那一端的声音似远似近,飘缈得如同飘在风中,空中似有一朵朵烟火爆裂,却寂然无声。

    “车从悬崖上翻下来,还引起了油箱着火……我们来了之后,已经对大部分伤员都进行了有效的包扎和治疗,也一一通知了伤员们的家属……现在就只剩下蒋运生,他的家人……我记得好像都是农村的,看样子平时他和他们联系得也不多,手机里居然没有存家人的电话号码,我们翻了一下通信纪录,说来也巧,我正好看到他最后一条电话居然是打给你的,这才想起来他原来是你妈妈的学生,和你的关系好像一直不错,打电话给你是想问问:你能不能联系到他的家人?”

    齐云掩住嘴,怕萧伯伯听到自己牙齿格格打战的声音,她想问萧伯伯:蒋运生怎么样,伤得要不要紧,可是不敢问出口,怕揭开了她最不想见到的谜底。

    停了片刻,她才说:“萧伯伯,你们是在医院吗?哪个医院?”

    “l市第一中心医院,”萧伯伯想了想又说:“怎么,你要过来还是……不,你不能过来,这边下了几天雨,路不好,要不他们的车也不可能翻车……蒋运生这件事,你要知道就帮着联系一下他家人,不知道就算了。不过要来啊,听话。”

    齐云“嗯”了一声,怕萧伯伯担心,在他还没觉得异样之前,就挂断了电话。然后跳下床,开始穿衣服、穿鞋、把几样简单的行李塞进小包里。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拨通了邓哥的电话。她不想求助于这个人,可是她更知道,在下了几天雨之后,要想找到一个司机,能够穿过泥泞陡峭的山路,到达影视城所在的地区首府l市,凭她现在的能量,根本办不到。

    好在邓哥还算给面子,很快就帮齐云找到一个开着辆半旧三菱越野车的司机,那司机黑瘦,戴着顶机车帽,沉默地站在那里,貌不惊人,邓哥却指着他笑着说:“齐小姐,这位是崔师傅,四年前得过全国汽车拉力锦标赛冠军,比韩寒还厉害。”

    虽知道邓哥不过是冲着陆忧的面子,可还是再三郑重地道谢,然后上了这位崔师傅的车,直奔l市而去。

    崔师傅果然车技过人,一丝光也不见的黑暗山路,他开起来却如车行在灯火通明的长安街,轻松自如,他还有个更大的优点,便是一句话也不讲,只沉默地开车,一路上连眼神都未曾与齐云交会过一个。

    一路安全,在黎明前就赶到了l市第一中心医院,齐云跳下车,向门口的值班护士虚心请教了一番,随后一路推开医院的扇扇大门,直跑进处于三楼最内侧的抢救病区。

    萧伯伯真是敬业。偌大年纪的人,竟然一直在手术台上工作到这时候。齐云来时他刚才做完了一台手术,眼睛里都是红丝,推开手术门走出来,齐云赶紧上前两步,站到萧伯伯面前。

    “萧伯伯。”

    萧伯伯有一刹那的困惑,似乎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身着便装的年轻女孩。待看清楚是齐云后,不禁大惊:

    “小云,你?……”

    “我来看看蒋运生。”

    “蒋运生,”萧伯伯情绪明显低沉,“你没联系到他的家人?”

    “他父亲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体弱多病,又是农村妇女,来了只会瞎着急,帮不上忙,说不定我们还得照顾他……萧伯伯,蒋运生是我大哥,我也算他的亲人,他要是受了伤,端茶送水都由我照顾他就得了。”齐云忍着内心的不安,强作出一张笑嘻嘻的脸。

    “哦,这个,”萧伯伯十分为难,“可是……”

    看到萧伯伯吞吞吐吐的样子,齐云的一颗心开始往下沉,往下沉,直沉到无底深渊尽头。

    萧伯伯身边的助手、齐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男医生说:“齐小姐,你人真不错。听说小蒋全是为陪他那个后来当了大明星的女朋友来的,才出了这样的事……可那姑娘倒好,明明听说了,却面也不肯露一下,还忙不迭地让经纪人澄清‘绯闻’,说她和小蒋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中年男医生愤愤不平,甚至顾不得医生的职业文明,怒道:

    “普通个屁!别人不知道,咱们医院谁人不知?当年要不是她不要脸地倒追,小蒋也不至于丢了医生的饭碗,这会儿更是为了她,把命都送了……”

    “什么?!”

    齐云大喊一声,打断了男医生愤愤不平的申诉,男医生没断到齐云一个看起来文静秀美的女孩子竟然会发出这样惊人的声音,吓得一呆,而后诺诺地说:

    “呃……齐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年每遇到你,都是告诉你不好的消息……”

    齐云将目光转向萧伯伯,带着一丝乞求:

    “萧伯伯,蒋运生……他出什么事了?”

    萧伯伯避无可避,只得迎着齐云的眼神,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齐云心底“轰”地一声,似乎在炸弹在耳边眼前爆炸。她想起那个不眠的深夜,对,就在前几天那个深夜……电话挂断的最后一秒,师兄还宠溺地对她说:“云云,等我回来了,带你去吃砂锅海鲜粥啊。”

    可是,就只是转眼之间,这锅海鲜粥,一辈子也吃不到了。

    她只觉得身体往下坠,往下坠,不由得轻轻抓住萧伯伯的手,问:

    “萧伯伯,不会……弄错了吧?”

    萧伯伯一只手反握住齐云,有些苍老但是遒劲的双手,温暖干燥。另一只手,摘下眼镜轻轻地拭着眼角。

    “当年,这小子把我们医院告上法庭,赔了五万块钱倒是小事,整个医院臭名远扬,搞得我几年都灰头土脸……”萧伯伯苦笑一声:“其实,就算是这样,我也舍不得让这小子辞职,谁让他是我一直培养的第一梯队骨干呢……可这小子真混帐透顶,说一句对不起我,非得扔了医生这饭碗,跑去开小店卖服装,你倒是说说,国家培养他一个医学生,容易吗?!我给他气得心脏病都犯了……别人我能认错,就他个混帐小子……他我怎么可能认错?!”

    齐云默默垂下头。只听那中年男医生还在耳边说:

    “人死如灯灭,萧院长您也别再生小蒋的气了。话说回来了,小蒋这家伙的眼光确实不行,当年弄丢了医生的饭碗,就是为着这个什么邝思思——当年还是村姑一个,好像是少数民族吧,汉语都说不利索……这回,车翻下去了,小蒋拼命抱着邝思思,结果自己颈椎登时折断,邝思思倒是这个车里唯一一个只受了轻伤的人……”

    似乎是萧伯伯横了这位中年男医生一眼,男医生才停止了他滔滔不绝的诉说。齐云虽然奇怪一位学历甚高、且仪表堂堂的男性医生为何会有这般无知中年妇女一般的八卦激情,可对于他提供的信息,她至少是感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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