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刻舟求剑(下)-《新顺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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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爹的询问问题,不能不答,还不能答错。

    就算一点不会,也不能不说话,弄得像是三棍子打不出来个屁一般。

    就算紧张的浑身冒汗,心里慌乱,神情上也得镇定自若,否则皇帝心里难免会想这儿子真他妈没出息,怎么就窝囊成这样?

    可有时候,满脑子的新奇想法,也不敢乱说,说多了又怕皇帝觉得不爽。

    李檴心道我又没学过这些东西,叫我如何回答?况且不是有群臣吗?只要到时候召群臣廷议便是,做皇帝只需要会取舍即可,何必什么事都要会?谁敢说自己什么都会?

    趁着皇帝还在允许他思考,想着答案应该就在那个故事里,以及故事后面讲的那些事。

    琢磨了半天,虽然还是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即便心虚,但中气很足地回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卖与不卖,就在于倭人能否从别处买到。若能从别处买到,就可卖;若不能从别处买到,就不可卖。”

    这个回答可以说是模棱两可。

    但也可以说别有深意。

    李淦也不追问,点头道:“然也。能从别处买到,就要卖;从别处买不到,偏不卖。”

    说清楚了大略,有些事李淦也不想先告诉李檴。

    什么时候买不到?

    当然是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被从南洋赶走以后买不到。

    为什么现在可以卖?

    一方面倭人可以从南洋买到,倭国海岸线绵长,无法控制。真要逼到绝地,肯定会不惜代价。而西洋人,尤其是荷兰人,因着南洋华人移民的事,已经对大顺颇多不满,只怕到时候倭人铤而走险,勾连西洋人。

    二则,便是现在卖了,是为了拿现银造舰,将来打下南洋,封住满剌加,天朝体系自成,到时候倭人想买也买不到了。

    李淦想着要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把该做的事做完,到此为止,后面就需要守成之主就行。

    所以李淦并不让刘钰和太子有过多的接触,因为刘钰的那一套东西,根本就不是守成的。

    他是一直把李檴朝着守成之主的方向去培养,但如何守成,今日事已与往日不同,需不可刻舟求剑、守株待兔,需得将一些过往史书上不曾有的东西讲清楚。

    要讲清楚的,无非三件事。

    其一,新的宗藩体系。

    其二,火器带来的北方威胁消失、垦殖屯田拓边移民、海军在手允许求活南洋,治标不治本地为李家王朝续命。

    其三,便是良家子的问题。之前良家子学的那些东西,是边缘化的,无法和士大夫们站在一起,而且人数也少,就是一群有丁丁的太监那样的边缘人,除了依附皇权,自己啥也干不了,和士大夫们的关系几乎都是互相看不顺眼,各自都认为对方学的没什么大用。

    现在要在一些地方兴实学,实学兴起之后,边缘人群扩大,就不能用良家子和士大夫之间的平衡术,来玩实学派和科举派之间的平衡了。

    以往搞良家子和士大夫的平衡,那不叫党争,那叫皇权和少数边缘人与士大夫的平衡。

    今后实学派肯定要兴起,不再是少数的边缘人良家子,而可能是新科举制下的大量实学人才,怎么用、怎么平衡、怎么玩转党争、怎么不使得一家做大,这都是需要考虑的。

    这三件事,都是前所未有的局面。

    以史为鉴,不是不行,史书中总能找到解决的方法,但问题是就怕太子只学个皮毛,依样画葫芦,搞出刻舟求剑的笑话,不能理解史书中的精髓。

    这第三点,李淦自己还在琢磨,决定趁着自己还有个二三十年活头,好好研究研究,真要是找不出控制的办法,那就在死前将其扑灭。

    他是认识到了实学的可怕之处,有些舍不得放弃。但真要是将来无法控制,在王朝稳定和国族强盛之间,他只能选前者。

    剩下两点嘛,则是要好好教导教导太子的。

    今日借着倭国和谈一事,正说到了今后的藩属问题。以往可以不重视,但大顺和之前的王朝有个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明末的教训,藩属羁縻之地,很可能搞出大事,蛇能吞象,故而不可不重视。

    在刘钰力主开战之前,李淦也觉得日本国还是挺强大的,最起码似乎比只能凑出三五万人本部的准部要强。

    哪曾想开打之后,可比准部简单多了。花的钱,还赶不上征准部一个月花的粮米。

    可终究人口和底子在那,现在不同以往,以往最多也就担心一下北方的威胁,现在海军出现之后,以前一直可以当做不存在的倭国,就必要重视起来。

    “藩属各有不同,有朝鲜者,可为熟藩,自有体制;如倭国者,则应分而治之,既不使之统、又不使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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