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酒后相吐槽-《汉家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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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说去,现在这大明的州县官员实在也是不好当。就说这征税,力度小了,赋税征不上来,力度大了,恐激起民变。除了这些,还受多方牵制,州县守令上有督抚巡按藩臬催逼索要,下有乡宦、生员、胥吏把持地方,州县难作,动辄罹罪,清廉者不容于方面上下,贪赃枉法者自然如鱼得水。

    再说明代乡绅士大夫,他们势力强大,朝廷非但不予以限制,反且借助他们对州县官进行监督,比如本庄里的周秀才,上能达权贵,下能呼应乡里,如此一来乐亭县尊要想在任上顺利施政,就必须取得如县里周秀才这类的乡绅支持,反之,则什么都干不了。而周秀才呢,也要靠县尊的保护方能使自己的经济利益不受损害。既然国家规定的赋税每年不可减少,那么周秀才吞没那些土地,隐匿想要逃税,怎么办?没说的,份额自然转嫁给那些无钱无势的泥腿子们了。

    由此话题展开,于旺悲哀的想到一个问题:大明是谁的天下?朱家的天下?不!是乡绅士大夫的天下,他们是国家组成的基石,没有了他们的支持,也就没有大明的天下。但是这些国家的基石却带头挖国家的根底,前后大明国运两百余年,在他们辛勤不缀,历代子孙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下,崇祯十七年,大明帝国终于轰然坍塌。

    而说起明代州县的正式官员极少,属州与县衙,其职官最多不过四人,比如知县、县丞、主薄、教谕等等数人,这些人是国家正规编制,公务员,偌大几十万人口的州县就靠这几个人来管理。

    那些从科举考场中拼杀博得官位的老爷们懂“钱谷刑名,田赋统计”吗?当然不懂!那他们又靠谁来帮忙治理?靠的是州衙里的胥吏,比如眼前的刘捕快就是其中一位。胥吏们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事事亲办,那么胥吏之外又多了白役、防夫、快手人等。这些人就是后世有名的“合同工”,坏事赖事他们上,出了影响不好的大事,自然也没说的,推出来背黑锅。古今同一道理。

    而重要的是,胥吏没有俸禄,甚至没有薪酬,在某些富县顶多有一些定额的“常例银”。加上人手众多的,白役、防夫、快手人等。大家都是要吃饭的,只要国家征收赋税,发财的时候就到了!上下就层层加派,层层截留。而这都是大明官场默许的潜规则。大明的正税其实不多,可怕的是地方附生出来的无数加派,这是正税的几倍,甚至上十倍。在这种环境下,清官也无所作为。难道你都把这些人赶跑了?腐败黑暗是传统!再招人也是换汤不换药。你一个外来的光杆县令,犯了众怒,没有本地人帮衬,能办成什么事情?

    不知不觉中,于二姐上了下酒菜,刘捕快和于老爹酒热正酣,频繁敬酒,大口吃菜,说话也有些大舌头了。于旺在旁凝神细听。忽然刘捕快问于老爹道:“亲家公!你不要以为衙门胥吏地位低贱,狐假虎威,只能捞点小钱,那你就错了!就衙门胥吏这些职位除了世代相传,偶尔出缺,你想干,还是要花钱买的!这么说罢,看位置,肥缺的价钱自然高,没什么油水的价钱位置比较便宜。你知道朝廷盐院书吏的位置卖多少钱吗?”

    “不,不,不知道!”于老爹大着舌头,迷瞪着眼道:“多,多,多少钱?”

    “哈哈哈哈!”刘捕快红着眼睛狂笑道:“朝廷盐院书吏一名,顶首银一万两,盐道书办八千两,广盈科两千两,其他房科,最少亦四五百两。而且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大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哈哈哈!这就是我泱泱大明呵!”

    虽然刘捕快这个时候是在笑,但笑起来比哭还难听,于旺心中暗暗叹息:“刘捕快外表看来市侩狡诈,但内心还是有那么点良心,那么点忠义啊!不是酒后吐真言,谁能想到外表一副标准教科书式的小人刘捕快,心中还有一份大义?”

    “啪!”于老爹手中的酒杯掉在桌子上,哆嗦着嘴唇,艰难的问道:“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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