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河以北通往武威的官道上,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两匹马正在飞速奔驰,可两人还嫌不够快似的,毫不吝惜的挥动手中的马鞭.

    “素丹,我真不明白,”激烈的气喘声,“我们为什么要连夜出营,还要这么杀人夺马的飞奔?”

    “蠢货!这你都看不出来,明军今夜必然进攻!我们再不走就不用走了!”跛子挥鞭喊道.

    “来了就来了,我们那么多人未必就怕了他们!”什步有点不服气。

    “所以说你蠢,我们已呆了多日,明军却一直不动,明摆着是诱敌之计,可昨夜一场偷袭,已打乱了明军的布署,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明军也不可能再等下去了.只要明军一动,那必是石破天惊,元军必败无疑!我们可犯不着为这帮蠢货陪葬!”

    跛子刚说到此,就听一声细微的弓弦一响,跛子马上习惯性的俯下身子,也幸亏这一下,只觉一缕劲风从耳边刮过,竟然划伤了耳皮,原来是一支利箭呼啸而过.跛子正想着是不是元军的追兵到时,才发现不用猜了,前方是一支铠甲黑亮,装备精良的骑兵,还打着旗帜,是明军!

    此刻,对方的强弓硬弩嗖嗖不绝于耳,满天箭雨盖向两人.什步从马上飞跃而起,挡在跛子身前,挥舞着装备干粮银两的褡裢,如风车一般转出一个圆弧,在这种猛烈的气力下,大半利箭或偏或碎,卷在一旁,但还有几支利箭直扑跛子而去.

    跛子反应也不慢,一蹬马蹬再点马鞍,人已飞速腾马飞去,身体与马成一条直线,他在空中打了几个滚躲了过去,刚匍在地上,就听到了凄惨的马叫声,待回头看时,那匹马已经被射的象刺猬一样.

    劲弩过后,一批骑兵已持枪出阵,直奔两人而去.而在满天箭雨之下,什步却不象身体那么笨重,双臂鼓圆，气势直漫全身,大喝一声,双臂宛如排山倒海,天际也好象打了一个响雷,竟激的箭雨翻卷回去,反扑明军,几个骑兵在没有防备之下应声落马,明军一片混乱.

    明军也算身经百战,从未见过蒙古人这么凶悍,顿时阵脚一乱.但时间不长,还没等跛子两人抓住机会,明军已稳了下来.两列骑兵枞横而出,此时分成正侧两面,再扑两人而来.跛子心中暗暗感叹道,这可能就是明军的精锐了,临阵不慌,真是劲敌!

    什步在首尾难顾的情况下,只有闪避,待骑兵一聚而过,什步上衣全无,赤裸的胸膛已是道道血痕.骑兵呼啸着又交叉而过,什步已成了一个血人.

    跛子也不轻松,他被盾刀手全面合围,跛子只能仗着刀利勉强支撑,但已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心中已是暗暗叫苦,难道自己此番要埋骨此处?什步转身间已看到跛子险境,拼着受伤,硬挨一枪,借着枪尖夹在胛骨,双拳出击,两个骑兵被击打的喷出一腔血雨飞出丈外.

    什步大步流星直援跛子,看其如此凶猛,盾刀兵竟防守不住,被其杀入阵中,如猛虎扫群羊,更似狂风扫落叶.然蚁多咬死象,任什步神武盖世无双,当打到跛子身边时,却已是双脚虚浮,摇摇欲坠了.

    一个盾刀兵突然劈向跛子,跛子措手不及,胸前空门全露,只有闭目待死,什步却再度一跃上前,推开跛子,那刀立时划过胸口,血溅如泉,趁这个士兵一呆之际,一招双风贯耳将他的头打个稀巴烂,却再也支持不住,向后便倒.跛子连忙扶住,双目含泪:“什步!什步!......”

    什步这时说了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可跛子却听得很清楚,那是快走!!.说完这两个字,什步忽然精神为之一振,挣扎着稳住身形,昂首阔步冲向明军.那些士兵何曾见过如此悍敌,都不由自主的生退.

    跛子此时脑转如风,转眼间已有决断,迅速跃上一匹已死骑兵的马,一扬马鞭,马如离弦之箭飞出.正待庆幸之时,耳中再闻那熟悉悉的可怕的声音,心中一警,立马滚下马鞍,就在那一刹那,跛子已清楚的看到马又变成了刺猬.

    明军也发生了变化,一队士兵开道向前,前列纷纷让路,齐呼“沐英!沐英!”一个将军已立在阵前,跛子心中惨然,明军大军已到,就凭自己两个人想在千军万马之中逃脱,那是绝无可能,心中也再也不用想那皇图大业,不用再割下兄弟之情,胸中也再度燃起蒙古民族的豪迈情怀,手挥战刀再度杀入重围,定要与爱将同生共死!

    当沐英听到只有两个人就使大军难行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他现在站在阵前,却明白这没什么不可能的.沐英看着因兽犹斗的两人,心中既震惊又感佩,但责任却使他不能再拖了,他也拖不起.

    此次计划时间很紧,又在跨越贺兰山时突遇大风雪,耽搁了不少时日,不能再为这两个浪费时间了,手一挥,三队弩兵出列,或跽或跪成一组高低有序有三列梯队,利箭生寒,只待一声令下.两人虽已会合,看到此阵势,也知再也难以幸免,反而抛开一切,含笑面对死亡,只是紧握的双手更加紧了.

    沐英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正待挥下,西北方向却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马蹄声,心中一震,放眼望去,只见前方黑乎乎的人马不计其数,心中一沉,为了不暴露消息,他并没有派出斥侯,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与元军对上了.此时他竟然忘记了挥一下手,或者他本来就不想挥这一下手,跛子两人也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对方的骑兵速度也不慢,转眼间就已至五丈开外,这下双方可算都看清了对方,不由自主的都吸了一口冷气.跛子见到领军的竟是肃王兀纳失里,心中才放下大石,大呼天不亡我!

    肃王一直首鼠两端,故虽然答应出兵,却一直驻扎在武威按兵不动,静待时机.元军若败,可借此与明军讨价还价,而昨天却听到了前方大胜的好消息(柳城王说他杀伤明军三万).心中又兴起了蒙古族的傲骨,便想顺手捞一把,所以又急匆匆的率领五万骑兵赶来.谁想夜路走多了终遇鬼,最不愿意砬上的还是碰上了,心中大骂那重金请来的巫婆,说什么今日大吉,回去就让他上西天!

    沐英眼看对方军马也是无数,但合围的时间已越来越近,打还是不打!脑中两个念头轮流沉浮,李文忠的大军大部分都交给了自己,目的就是出其不意,背后突袭,元军必然崩溃,到时李文忠的大军既使再少也没关系,可现在却要与元军正面硬撼,自己该怎么办?

    双方的将士都被对方完全吸引住了,心神别无它物,手中都握紧了兵器,而在两军正中的两个人仿佛一下子成了透明人似的无人理睬,两人趁机扶持着慢慢退向肃王军中,肃王看着已奄奄一息的什步,感叹道:“真勇士也!”吩咐随行军医立即救治.

    那军医见事态危急,已等不及退到军后再医治,就在两军阵前治了起来.先用小刀剜出深埋骨肉的箭头,然后拿出一包看似马粪的玩意敷满什步全身,说也奇怪,奔流如泉的血水竟然止住了,军医又用一个葫芦灌了什步几口,什步长吐了一口气,脸色已和缓了下来.

    被风吹得虎虎的军旗下,两支大军对峙的阵前竟然异常的宁静,甚直连草丛中的蟋蟀的叫鸣声也听得是那样的清晰.沐英终于有了决断!

    此时黄河北岸元军营中,柳城王暴跳如雷:“这两人混帐，看起来就象奸细,再见到他们非千刀万剐不可!”正在这时,传来一声:“报!”一个元兵掀帘而入,柳城王没好气的说:“什么事?”

    “明军忽然大规模渡河,守军快挡不住了!”柳城王大吃一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