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 夫君不笨-《重生之沈园无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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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离开的!”她把被握得团团皱的一叠书信,泄愤地散到他书案上。大抵她想用砸的。

    恰巧又一阵冬风吹过,他的手书被吹落一地,仅数封赖在他眼皮底下,当中有“成全”那一纸。

    赵士程叹了一息,连肩膀都往下垂了一下。他应话了,语气沉重,“琬儿还是跟务观离开吧,赵府就如一个铁笼,令你不快。”

    “谁说的?”唐琬脱口而出,顿了顿,接着又问:“是因为那首词吗?”

    赵士程身子一震,手一颤,握着的毛笔笔尖触到宣纸,卸了一点略干的墨。

    无疑,妻子与前夫“夫唱妇随”,他着实锥心蚀骨,然而,他搁下毛笔,目光盯着纸上那点干凝的墨,无力自辩:“琬儿,夫君不笨。”

    令他动摇的,又何止一首《钗头凤》?以赵士程的脑筋,与对她的观察入微,他难道连枕边人心属何处情归何地都拧不清么?自唐琬成亲当晚的“嗯”,那声对无奈的妥协,对自身的放弃,对往后的无望的“嗯”,赵士程就料到,日后的夫妻生活,会是如何的模样。

    他与唐琬相识数载,在意了她数载,她的性子,可谓婉约乖巧之中,不失调皮活泼,顾全大局之时,亦有独特的见解。她喜好辩,身子虽小,骨气却盛,有时还甚倔。

    可婚后,她把往日他见过察觉过的性子都藏了起来,仅用空洞的乖巧来笑迎他与众人。无论何事,她都“嗯”,仿佛成了一尊任人打扮的木偶。赵士程以为,一切需要过度,过些日子,兴许一年半载,她便会有所改变,雨过天晴。

    成亲四年,他第一回与妻子诉说心声,唐琬既震撼又难过。她愚笨地以为,是《钗头凤》泄露了“秘密”,从没料到,原来由一开始,就逃不出赵士程的眼睛。

    “是我心甘情愿娶你的,你的种种心结,我以为总有化解的一天,我愿意等。”谁知,他望穿秋水,换来的,却是她以死辞世!“你是宁愿死,都不愿待在我身侧吗?”

    他岂会不知,沈园里她强装豁达,强装无视陆游,却又最终忍不住,与他相视了;他又岂会不知,躺在病榻上的妻子,所患的并非疑难杂症,而是心病!酒不醉人人自醉,病不丧命命自丧!

    “不是的……”止住的泪又滂沱了,唐琬轻启齿唇,哑声泣叫。

    一切种种,他尚可视若无睹,继续履行他当夫君的责任。可妻子的《钗头凤》,其痛诉的悲怆、愤慨还有绝望,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他所作一切,徒劳,徒劳!痛,极痛,撕心般痛,他无法承受!

    “我知道你并非乐意嫁予我,在赵府亦过得苦不堪言,”就如今日午膳,替她夹菜,都给她造成压力,“可是,”赵士程终于抬起头,已经泛红的眼眶望向唐琬,“你知道吗?我比你更苦!”

    知道!她返阳前就知道了!他读了两阙《钗头凤》后,如何的神色表情,如何于墙前呆坐,又如何强撑着身子回到赵府,再如何装作一无所知地待她如初,唐琬统统知道!

    她在装,她在瞒,他何尝不是在装,不是在瞒?她瞒着一个不爱的人,盼着一个爱她的人,而他瞒着爱的人,盼着一个不爱他的人!她苦,他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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