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东风乐(三)-《倦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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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艳文定了定神,打开酒瓶,浓郁刺激的酒味随即扑面而来,他想了想,又坐近了些,离竞日孤鸣只有半臂距离才停下,“第一个,先生能不能告诉我……”

    又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说?”竞日孤鸣替他倒了杯酒,压抑着轻笑,“那就先喝杯酒壮壮胆。”

    史艳文实在没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不过酒还是喝了下去,“第一次在温泉……先生的动机,到底是因为什么?”

    竞日孤鸣笑容一僵,没想到这居然是他问的第一个问题。

    他知道史艳文一直都很聪明,这几日暗自思量,想必已经明白了很多事。

    他知道竞日孤鸣以救命而施恩,以索恩求回报,让他不知缘由下莫名成了自己的帮手。

    第一次去漠市为饵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是竞日孤鸣,实则是将史艳文抛到台面上,史艳文才是真正的饵。

    吴辅第一次来的那晚,竞日孤鸣态度倏然过分亲密,是故意彰显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不过是让史艳文这鱼饵的位置板上钉钉,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所以后来才会有一系列针对史艳文的行动,吴辅、竞日孤鸣过往势力、琉璃所为,都是为了挑拨离间,试图将人隔离。史艳文彼时已有察觉,故而对那雪山上含蓄的许情视若无睹。

    之后竞日孤鸣试药,再去漠市,其实也有抱着趁机将漠市最后的残余势力引诱而出一网打尽的意思,但那份真情史艳文也不能视而不见。

    如他所说,他的确是个很好的契机,但不是等待而来,而是选择而来。那两个丫头应该和自己一样,或多或少是被引诱到了竞日孤鸣身边,方法已不可考,想来不难。

    小孩子心机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而对史艳文,只要在路上安排几个事故——事实上史艳文苦思冥想后才想起他确实是因为“某天某时不小心听了几个人说南下苗疆有奇景”才被引去了漠市方向,才见到了竞日孤鸣。

    这件事原先史艳文是得不到一点利的,哪知缘分此事实在奇特,谁会知道竞日孤鸣会中途选择了救史艳文一命,未曾保全实力,若非吴辅想让人助他进入暴风层而引藏镜人与俏如来去了漠市,他们定会在沙寇那里吃一大亏,丧命都有可能,厨娘即便提早报了信也是凶险。

    如今那纸“十恶”罪状阴谋被揭,残余势力已被打击殆尽,除了吴辅与那沙寇,所有人都已各归各位。

    其实这些事竞日孤鸣直言,史艳文也会助他,只是以立场而言,竞日孤鸣的保密措施实则应当,史艳文不仅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十分赞赏——情感和立场、小爱与大爱终须分个清楚明白。

    唯有一点,只那一点。

    藏镜人带了那封计划变更的书信去后,竞日孤鸣……吻他那次。

    他自了解,竞日孤鸣的感情那时绝不可能那般激烈,深究其原因,史艳文却实在是想不通——如果是为了留下他,应该还有其他更合适的方法才对。

    竞日孤鸣想了半天,史艳文湛蓝视线中的信任让他安心,但那答案其实并不怎么思虑深远,甚至有些出乎意料的幼稚。

    史艳文那酒已经喝了三分之一,脸颊旁都染上了红晕,但竞日孤鸣却仍旧只是不悲不喜的看着他,陷入思索。

    “先生,这问题很难答吗?”

    “非也,只是在下有些不解,艳文为何要将事情想得那般清晰。”

    史艳文怔了怔,酒气让他的思考有刹那迟缓,血气不足的身体稍显疲累,也受不了太多的酒水,微微摇头,“只是个动机,艳文只是想知道,那个……让人难以忘记的沉吻,是出于情感,还是算计。”

    竞日孤鸣脸色微变,坐直了身体,左右慢慢抚上他的下巴,“艳文以为是算计?”

    史艳文顺势抬头,眼中仍是清明,没有畏惧,也没有反抗,“先生说什么,艳文就相信什么,只怕先生又忍了下去,什么事都忍在心底。”

    竞日孤鸣放下手,叹了口气,将他的酒瓶拿开,“艳文如此关切,在下自是不好再有隐瞒。只是,若我说那次只是我急的失了分寸,你……可会相信?”

    急……

    “竞日孤鸣也会着急?”

    “竞日孤鸣当然会着急,”他看着他,提醒道,“从第一次见面,艳文不就知道了?”

    第一次见面……

    那被拖延的半个时辰。

    史艳文忍不住笑了,好像的确如他所说,他们第一次见面,史艳文就看见了竞日孤鸣从未在人前展示过的心急。他笑的忍不住肩膀直抖,同时心底又生出小小的满足感,许是那壮胆的酒发挥了作用,史艳文在塌上按住他的手,倾身一哂,道,“原来先生那么早就被艳文迷住了,真是稀奇。”

    竞日孤鸣一挑眉,反手握住他的腕子,“那艳文还欠我的问题,是不是该给我答案了?”

    史艳文从记忆里搜刮了一下,好像竞日孤鸣确实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个关于同心石的问题——为什么不问我?并且一直没得到答案,只是为难只在当时,如今并不需要,这答案现下也并不需要像竞日孤鸣那样推脱。

    当时他不愿深思,现此刻却并不需要犹豫,毕竟性格之比,他实在比竞日孤鸣爽直太多。故而他现在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我相信先生,哪怕在几天之前,先生还在与我说谎。”

    “有吗?”竞日孤鸣反问。

    “这是第二个问题,”史艳文拿着酒瓶酒杯,边倒边笑,“‘结契兄弟’啊,先生的契书在哪里,艳文都没见过。”

    竞日孤鸣顿了片刻,抱住他的腰,将人拉近,眼中闪过深不可测的光芒,“你要契书?”

    那动作突然,史艳文可惜的扫过洒落的酒,将酒杯放在一边小桌上,直接拿着酒瓶喝了一大口,“咳咳,先生总不能是想空手套白狼?”

    ……

    看来是真的有点醉了。

    竞日孤鸣沉吟道,“可我并不想与艳文有兄弟之称。”

    史艳文晃了晃脑袋,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那和结契有什么关系。”

    竞日孤鸣看他半晌,倏尔一笑,“的确,兄弟和结契,确实没什么关系。”

    竞日孤鸣猛地拉起他,史艳文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扯得踉跄一下,幸好竞日孤鸣及时揽住他的腰,“只是契书一定,此生无悔,艳文可千万别后悔。”

    “呵呵,”史艳文又晃了晃头,笑意似要泛出眼角,“史艳文,不做后悔之事。”

    契书寥寥数语——

    天地共鉴。

    史家艳文,乙未年六月生,行事磊落,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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