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迷迹-《倦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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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伤者两人——方乙方申,是随琉璃出行的护卫,五短身材,主位断后,扫除踪迹,原是不露于台面上的人,却被苗军在镇外围攻,称有人举报其杀人夺宝,欲捉拿归案。

    行踪掌握的如此精确,武功不俗,以区区十人之数,竟能在他们身上划下长长一刀,须知竞日孤鸣亲手培养的人,以一档百,不过翻覆之力。

    书房不大,两边各有一方毛毛倚,史艳文靠在这边饮茶观书,竞日孤鸣就靠在在那边喝酒议事,虽然偶尔传出的嗤笑更像是一场酒会。

    ……笑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史艳文侧耳听了个大概,大约也猜到他们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了,浴血归来的附加品就是两道战书,对方行动还挺快。

    但,太快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人不对,说的话也不对——无论是谁说的。但终归是苗疆的事,对他隐瞒着些也正常。

    正想着,面前的书却被人翻了一页,史艳文抬头,竞日孤鸣正瞧着他手上的棋谱但笑不语,另外两人也不知何时出去了,连琉璃都退了出去。

    史艳文一边默默换了本书,一边让开位置道:“先生可有得出结论?”

    竞日孤鸣朝他摆摆手,自己占了旁边的四方椅,像是习以为常,“不过是劣质的激将,在下等的起,不必在意。”

    “先生似乎早有预料?”史艳文问,“我是说行踪暴露,后方遭袭。”

    竞日孤鸣笑了一声,“碰巧猜测而已。”

    史艳文深深看他一眼,“只凭猜测行事……先生果然舍得抛饵。”

    “哈,”竞日孤鸣半阖了眼,“两军交阵,不斩来使,断尾求生,亦可保大局。”

    史艳文沉默,这道理他不是不明白,但凡事总有万一,护卫余人尚可自保,但琉璃和丫头……

    “他们的刀伤不简单。”

    “看出来了?“

    “恩,头尾粗浅,当中却深可见骨,像是马刀,或者弯刀。并不像苗疆兵士配备的武器。“

    竞日孤鸣道:”都是杀人,用什么兵器不一样呢?更何况这无人边陲之地,军管并不严明,若对方动用江湖势力,也很正常。“

    “是吗?”可为什么要扮成苗军,这样明晃晃的欲盖弥彰不是显得很多余?

    说到底,还是哪里不对。

    这般对垒简单粗暴到几乎用不上计谋,寻常到根本不需要竞日孤鸣等待三年,到底是什么原因,明明已经沉寂如此之久,此刻却如此急迫?若真的是党派之争,对方也完全不需要得罪这位王爷,毕竟苗疆还有一位九算军师就难以应付了。

    被时间所限制,但以前明明又不在乎时间,行事风格转变太快。

    对方的身份,是不是暴露的太早了?不,应该说,从未隐藏过,哪像什么高深莫测的死对头,反而像一张隐藏真凶的面具,粗劣的不堪入目,纵横官场的老狐狸,会有这么笨吗?

    这样一想,似乎他从头到尾了解的东西,都有可能是虚假的。目的,敌人,大局,乃至那位老伯与那名少年。

    头疼,史艳文蹙眉,就如书上的棋局一般,错综复杂。

    不远千里,耗时费力,甚至可能下场凄惨,又是何必?

    除非,对方想得到的东西,比权利富贵要大得多,才敢树立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足以颠覆苗疆的北竞王,弹指一挥间便能叫人灰飞烟灭。

    以前的等待,或许可以说成是无视。

    而现在的竞日孤鸣,却不想无视了,不仅如此,甚至可以说是重视。即原无所求,但现在却突然有所求了,并且,很着急。

    “到底是什么……”史艳文不觉喃喃出声。

    “什么?”

    “啊?”史艳文猛一回神,正想回答没什么时,竞日孤鸣却突然起身,也坐上了软椅,侧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像是学堂里发现新奇事物的老学究。

    “先生?”史艳文不自在的往旁边让了让,虽然也没让多少,关注点倒是全数被竞日孤鸣的表情吸引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竞日孤鸣眼中的深红四散开来,道:“只是想到一些事。”

    “什么事?”

    竞日孤鸣有些怀念道:“曾经我一度好奇自己躺在美人靠上时,别人看我是什么感觉,或是温雅有礼,或是病弱不堪,甚至是钦羡不已,但无论如何,应都不是我看你这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史艳文有些好奇。

    同时他也发现竞日孤鸣已经很久没对他用过“小王”这个高贵的谦称了,不是“在下”就是“我”。

    至于习惯了几十年的正襟危坐,突然变得闲适又懒散——至少对他自己来说,本也有些不自在,史艳文猜想答案大约是如坐针毡之类的。

    谁想竞日孤鸣表情倏然一变,又现出了俊雅算计的笑容,“人如其名啊。”到底是说出来了。

    人如其名?

    史艳文直愣愣的呆了半晌,突然眨了眨眼,猛觉耳根子有些发烫,其后才怔楞着回他,“……先生,越来越喜欢说笑了。”

    “有吗?”

    “而且,我应该比先生大了……九岁。”

    ”所以?”竞日孤鸣半眯着眼睛,“要我尊老爱幼吗。”

    史艳文偏着头想了想,他倒没这个意思,说出这个只是想提醒些什么,至于到底提醒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需要注意,而已。

    ”只是想这样说而已,在下已经不年轻了。“

    ”佛家言:命由己造,相由心生,艳文的气质容貌,自己还不清楚吗?“

    “……功体立场所影响而已。”

    竞日孤鸣眼神闪了闪,向后靠着另一边的扶手,眼神扫过在雪白鹅毛上铺陈的黑发,挑眉看向搁在发旁的书,问:“方才看到哪里了?”

    “啊,那个啊,”史艳文回神,眨了下眼睛视线错开:“只是随手翻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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