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金粉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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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还准备再登楼时,被一个道人阻止,说是藏经之地,不容外人近前。于是盛昌便带着他们三人下楼,穿过一打走廊,来到一个寺庙前,桂花看到有人烧香拜佛,就拉拉灵芝说:

    “咱们也去拜一个吧。”

    “以前我娘也爱信这个,但还是被……”灵芝欲言又止。

    “你们要拜吗?那我去买香。”盛昌走上前来说道。

    “我不拜,桂花拜吧,我等你。”灵芝说道。

    “我也不拜,洪少爷呢?”盛昌转向洪顺。

    “我拜一个吧,香我去买。”洪顺抢先过去买了香,分给桂花,两人站在香炉前点香,灵芝和盛昌慢慢走到边上的阁楼回廊上,依靠着回廊上的柱子,转身看着桂花和洪顺虔诚地烧香拜佛。

    “你刚才说你娘怎么了?”盛昌问道。

    “没啥。”灵芝摇摇头,转过身看着碧绿的河水出神。

    盛昌见灵芝不肯说,也不便多问,只好没话找话道:

    “你看看他们两个,倒像是一对新人成亲。”

    灵芝转身一看,洪顺和桂花正一起持香磕头,听盛昌一说,忍不住噗呲一笑。

    “他两个要成亲,咱俩可有的忙。”盛昌继续说道。

    “为啥?”灵芝不解。

    “我得给洪少爷迎亲,你不得给桂花作伴娘呀,保不齐还得连夜赶做新嫁衣呢。”盛昌顺着说下去道。

    “看你说的,竟象真的似的。”灵芝笑着说道。

    “这些都是老俗,在广州那边,男人和女人穿戴好,坐在一起照张相就成了。”盛昌说道。

    灵芝睁大眼睛看着盛昌,一脸不解,这时桂花和洪顺走过来。

    “你俩在说啥?”桂花问道。

    灵芝只顾笑而不答,桂花越发好奇,转向盛昌,盛昌脱口而出:

    “说你和洪少爷很般配。”

    “你瞎说。”桂花挥舞着手绢追着盛昌打,一不小心,差点被台阶绊倒,洪顺赶紧过来扶,弄得桂花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四人来到戏楼处,找了张空桌坐下,点了吃食,专心看戏,台上正在演“四郎探母”,演到精彩处,台下看的人不由叫好。一个少爷模样的人从桌前走过,无意间看到灵芝,不由得停下脚步倒退回来端详,灵芝视线被挡,便左右两边偏着头看,这少爷也左右端详灵芝,灵芝看在了他一眼,便扭头朝一边去。

    “哟,小姐长得好俊俏,好像在哪儿见过?”

    “少爷,这是那个布店缝制衣裳的。”一个尾随着这个少爷的侍从跟过来答道。

    “哦,小姐,能不能给本少爷缝件衣裳,尺寸嘛,到我家来本少爷脱光给你量。”

    “不用小姐量,我来给你量,你现在就脱光衣服呀。”盛昌站起来走过去说道。

    洪顺和桂花也站起来护着灵芝,这少爷看了看盛昌,满不在乎在说道:

    “管你啥事?给我让开。”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禽兽不如。”盛昌义正严词道。

    “你竟敢骂我,出去打听打听,本少爷是谁,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锅儿是铁造的。小的,给我打。”这少爷一喊,那跟随的侍从上来就挥手,却被盛昌一把抓住,给扭了个反手,疼得急忙喊“少爷、救命”。

    “反了你了”那少爷抓起桌上的茶壶就朝盛昌砸去。

    “小心。”灵芝尖叫道。

    盛昌偏过头,额头边被茶壶盖划了个口子,一股鲜血瞬间流了出来,盛昌顾不得许多,推开侍从,双手抓住那少爷,把他按倒在地狠狠地揍了几下,直到那少爷求饶,才放开他。

    戏楼台上的演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式吓到,赶紧收了场。灵芝拿着手绢给盛昌擦拭血迹,心疼地问:

    “痛吗?”

    “没事,就破了点皮,你看,把你的手绢都弄脏了。”

    “还是去药铺敷点药吧。”洪顺说道。

    “那人太可恨了,打得好。”桂花咬牙切齿地说道。

    四人走出戏楼,沿着石阶从“万寿宫”走出来,到了街上的药铺,走进去让郎中敷了点药,然后将伤口包扎起来。

    “好悬呀,差点伤到眼睛。”灵芝担心地说道。

    “你回家会挨骂吗?”洪顺问道。

    “要不我们一起送你回家吧。”桂花说道。

    盛昌待郎中包好后,站起身笑着说:

    “这点小伤没事,你们别担心,还是先送灵芝和桂花回家。”

    四人走出药铺,将灵芝和桂花分头送到家后才分散。

    傍晚,灵芝坐在临河窗前,想着白天发生的情景,心里不由对盛昌多了几分敬佩和爱慕,长大以来,除了叔叔方民对自己的关心爱护外,盛昌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她的男人,想到每次同盛昌对视时,心里就扑腾扑腾地直跳,难道这就是少女的春意蒙动,一想到盛昌那健康的体魄、阳光的笑容、周到的关心,灵芝就心生起好感,而同洪顺在一起时却没有过这种感觉呀。想到这里,灵芝直觉得害羞,可又忍不住去往下想,像盛昌这样的男人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但不知盛昌是否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心里是否同自己想的一样,女儿家断断开不了这个口去问他的呀。唉,要是娘亲还在就好了,小时候自己一有烦难事,娘亲就给解围,查是现在……一想到娘亲,灵芝眼里不由闪出泪花,小时家里被绝杀的那一幕依稀而又模糊地映入眼前,不由自主地去掏手绢,却找不到了,仔细一回想,好像是在盛昌那里。

    “灵芝,怎么还不睡?”方民走上楼来问道。

    “叔叔,没事,我一会就睡。”灵芝赶紧用衣袖擦掉眼泪。

    “咋的啦?谁欺负你,告诉我。”方民见灵芝伤心,小心问道。

    “没有人欺负我,我、我、我想娘亲了。”灵芝倒在方民怀里轻轻地哭起来。

    “哭吧,别憋着,这个仇我早晚要报。”方民咬着牙坚定地说道。

    盛昌带着伤刚走进家门,就被付侍卫看见,把他叫住:

    “嗬嗬,还学会同人打架了,要不要我教你几招,以后可以少挂点彩。”付侍卫说道。

    盛昌看了一眼付侍卫,一扭头径直朝自已房间走去。

    “等会河对面的王家来人攀亲,你少给我脸色看。”付侍卫气哼哼说道。

    盛昌走进房间,对着镜子照了照,看看包着的伤口,忽瞧见衣服领子上还有茶水和血的痕迹,顺势脱下衣服,一样东西随即从衣服口袋里掉落在地上,仔细捡起一看,原来是灵芝的手绢,上面已是血迹斑斑,便赶紧叫佣人打水来,自已亲自动手洗手绢,边洗边展开来反复地查看,直到彻底洗干净后,才小心地晾晒在脸盆架上,然后一头倒在床上盯着手绢,脑子里不时幻想着灵芝的一颦一笑出神。

    回到古城以来,结识灵芝、桂花和洪顺是盛昌感到最开心的事,原以为无聊的日子因为有了他们竟变得有了生气,同洪顺有了谈不完的话题,桂花的调皮风趣是那样的率真,最让他动心的是灵芝,既有小家碧玉的清秀,又有善解人意的体贴,聪慧不失温柔,美丽不失端庄,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好似深藏着无数的秘密,吸引着盛昌总想一探究竟。

    花媒人带着王家小姐风英和一名佣人沿着“四方井”弯弯拐拐的小道走到歪门斜道宅院门前,抬头看看门头,便直点头说找到了。风英身着洋式裙装,头戴网纱,手里拿着一柄小扇,好奇地打量着这别出心裁的院门,随即跟着花媒人走进院子,一边扇凉一边抬头打量着院子里的一切,跟在后面的佣人手里捧着礼盒,花媒人一眼看到付侍卫在客厅前坐着,便赶紧走过去陪着笑脸说道:

    “哟,付老爷,让你老久等了,我这紧赶慢赶的,一路上都不曾耽搁哟。”

    “怎么这小姐也跟来了?”付侍卫皱起眉头轻声对花媒人说道。

    “人家可是见过世面的,一说是相亲,就要自个来见见,我也拦不住啊。”花媒人凑近付侍卫跟前说道

    “这打扮可是新鲜。”付侍卫斜着眼端祥着风英点头说道。

    风英站在院子里认真看了整个院落好一阵,才慢慢地走进客厅对花媒人说道:

    “这院子不错,古色古香,清静优雅,花大姨,这位是?”

    “这就是跟你说的盛昌他爹。”花媒人回答道。

    “哦,是付伯伯呀,付伯伯好,怎么不见盛昌呢?都民国了,难道比我还害羞。”风英好奇地说道。

    付侍卫第一次见识这么开放、这么不避讳、这么直截了当的小姐,倒失了往日的阵脚,讪讪地站起身,朝佣人说道:

    “去把盛昌叫来。”转身招呼风英等人落坐,又吩咐佣人备晚饭。

    盛昌正专心地想着灵芝的事,佣人推门进来叫道:

    “少爷,来客人了,老爷叫你到客厅去。”

    盛昌思绪被打断,从床上坐起来待了一会,极不情愿地跟着佣人走出来,一进客厅便站在了门边,用眼睛环视着众人,花媒人开口道:

    “哟,才几天不见,盛昌又长个了。”

    风英微笑着站起身,朝盛昌走过来说道:

    “这是怎么了?咋这么不小心,我看看,这中药可没有西药好得快,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西药来。认识一下,我叫风英。”

    盛昌勉为其难地伸出手说:

    “我叫盛昌。”

    没想到风英却拉着盛昌的手不放,转身对其他人说道:

    “我们到院子里去说说话,你们在这里,我们不好说。”

    风英也不管盛昌乐不乐意,径直拉起他便朝门外走,盛昌还没回过神来,便不由自主地跟着风英走出客厅,倒是把付侍卫和花媒人弄得傻了眼,也不好说啥,只好由着他们。风英和盛昌俩人走到院子东南角花廊下,风英才放开盛昌的手,告诉他自己一直在日本求学,回国后本想在广州做事,但广州一直打仗不太平,想着爹娘年纪大了,故先回来看看,却不想爹娘为了留住她,不让她再到外面闯荡,非要给她找婆家留下来,风英只因不想让爹娘伤心,才硬着头皮来相亲。

    风英的坦率让盛昌不再那么敌视,又获知她也在广州待过,不由向她问起广州那边现在的情况如何,风英一五一十地告诉盛昌广州那边的情况,两人越说话越投机,竟聊得十分的开心,让付侍卫和花媒人远远看着着实高兴。

    风英为了躲开爹娘的唠叨,加之同盛昌又聊得来,于是一连几天都主动跑来找盛昌玩耍,而盛昌又想多了解一点广州那边的事,也不想让灵芝、桂花和洪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想法,就以养伤口为名,专门陪着风英在古城周边闲逛,头上的伤由于用了风英的西药很快地好起来,二人在一起说起广州、日本的经历,越说越兴奋,风英有时穿洋装,有时穿女学生装,每到一处都能侃侃而谈,她的见识让盛昌刮目相看,如果不是有组织上的纪律约束着,盛昌几次都差点要告诉风英自己在广州做的事情了。

    风英同盛昌在一起时,总是把盛昌当成在日本求学的同学,反倒把相亲的事抛在了脑后,爹娘从花媒人那里知道结果后,放心不少,每天风英外出时也不再寻问,由着她去,这让风英更洒脱,索性开开心心地同盛昌到处游玩。

    在布店里,灵芝仍是忙着给太太小姐们选布料制新衣,桂花时不时唠叨说好久没见盛昌来店里了,也不知他头上的伤怎样了,洪顺递眼色给她示意灵芝在侧,灵芝假装没看见,送走买布料的太太小姐后,埋头继续缝制,桂花走到灵芝跟前说道:

    “灵芝,那天盛昌可是为你受的伤,你也不想知道他的情况吗?”

    “他是少爷,在家肯定有人服侍的,再说咱们这里这么忙,也走不开呀。”灵芝无奈地说道。

    “要不让洪顺去看看,店里有咱们,不碍事的。”桂花轻声说完后转身走向洪顺。

    “洪少爷,你看我和灵芝都是女的,又走不开,要不你去看看盛昌少爷,如何?”桂花试探地说道。

    “嗯,那好吧。”洪顺点头同意。

    “等等。”灵芝站起身叫道。

    桂花和洪顺同时回过头来,不知灵芝要干嘛,只见灵芝从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对洪顺说道:

    “你代我给盛昌少爷买点糕点带去吧。”

    “我这里有钱,你不用拿。”洪顺赶紧说道。

    二人正说间,却不料想盛昌带着风英走进店里来了,让他们三人吃了一惊。

    “灵芝,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风英。”盛昌笑着说道

    “灵芝,好美的名字,人也生得美丽。”风英惊叹道。

    “这是桂花,这是洪顺少爷。”盛昌给风英介绍道。

    “你们好,我叫风英,这几天听盛昌说起你们,所以特意要他带我过来认识认识。”风英大方地说道。

    灵芝和桂花认真地打量着风英,特别是风英那一头卷发马尾,再配上她身上穿的洋服,英姿帅气,整个人的神态和她们完全不同。

    “你好久没来店里了,还以为你再不来了呢。”桂花朝着盛昌嚷道。

    “你头上的伤可好了?”灵芝问道。

    “是用了风英从日本带来的西药才好得快。”盛昌对灵芝说道。

    “哦,让我看看,是很好的。只是那天我那块手绢不知掉在哪里了?”灵芝说道。

    “没掉,在我那,我洗干净了,可是今天忘记带来了。”盛昌内歉地说道。

    “原来你们是在一起打架来着,还打出血了呀。”风英惊奇地问道。

    “我们打架?哈哈哈!”四人不禁一起大笑起来。

    随后盛昌提议大家一起去大河客栈小饭馆聚聚,桂花高兴地拍手响应,盛昌帮着洪顺上好门面板,灵芝和桂花清点好收银款项,洪老板正好来到店前锁门,灵芝将钱款交与洪老板,洪顺向爹爹告之他们五人要一起出去吃饭之事,洪老板接过钱款,点头同意。五人来到大河客栈小餐馆,点了几个小菜和一瓶酒,热热闹闹地边说边吃。

    “刚从广州回来时,我真是感到无聊之极,幸好结识了你们大家,这几天又认识了风英,才觉得不那么无聊,来,为咱们的相识干杯。”盛昌边说边举起酒杯提议道,大家纷纷举杯响应。

    “我在日本学到的茶道回来也没派上用场,外面世界乱哄哄的,还真不如咱们古城清静。”风英说道。

    “我爹娘只是让我去上海见见世面,以后好回来帮他们管理布店。”洪顺轻声说道。

    “你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只有我和灵芝没出去过。”桂花边吃边说。

    “你们说的外面的事,我和桂花都好奇,你们不会嫌弃我俩没见识吧。”灵芝自谦地说道。

    “哪里的话,其实我们三个都还是在依靠家里,而你们俩个却已是在自食其力地帮助家里,倒是我们感到自愧不如啊。”盛昌说道。

    “你们都是能做大事的,和你们在一起,我和桂花都长了好多见识呢。”灵芝说道。

    “就是就是,这小饭馆我以前路过时就闻到香味,但从没进来过吃过饭,今天我可是要好好地吃一次。”桂花边吃边说道。

    “咱们五个人,不管先前做什么,能相识并聚在一起,就是有缘,来,我提议大家再干一杯。”盛昌举杯说道。

    “不管怎样,我们都是古城的人,今后我们就是永远的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风英豪迈地说道。

    “我就喜欢风英说的这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桂花赞赏道。

    “今后我们大家在一起就像五个兄弟姊妹,不离不弃。”洪顺说道。

    “有缘千里来相会,愿我们永远不分离。”灵芝说道。

    五人一边吃一边聊,十分地开心,不知不觉很快天便暗了下来,边上的其他客人都陆陆续续地结账离去,最后只剩下他们五人,餐馆老板和店小二坐在边上守着他们,饶有兴致地听他们海阔天空地胡侃,也不催促,灵芝见此觉得过意不去,便提议大家散了,洪顺站起来准备去结账,却被盛昌抢了先,俩人在那你推我抢,弄得餐馆老板和店小二都不知该收谁的钱,桂花看着他俩个这样,忍不住笑着说道:

    “你俩个别打架哦,要不我们三个女的都不知道帮谁。”

    “刚才都说要做永远的朋友,看这情形,好像吃了这顿就没有下次了啊。”风英打趣道。

    灵芝想了想,站起身说道:

    “这样,你俩个来猜铜板,猜中的付账。”灵芝说完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铜板,双手背在后面去弄了一会,然后双手握紧拳头伸出来,让盛昌和洪顺猜,盛昌和洪顺俩人相互对视了一下,迟疑地走过来,盛昌猜灵芝左手,洪顺猜灵芝右手,桂花着急地拉过灵芝催促她展开手掌,灵芝微笑着慢慢地先伸开右手,众人好奇地一看,手掌里啥都没有,然后灵芝展开左手,只见左手掌里有一个铜板,盛昌高兴起来,赶紧跑过去付了账,洪顺笑着摇摇头。

    结完帐五人走出小餐馆,因风英住得较远,盛昌便叫了辆人力车,让风英先坐上回家,盛昌和洪顺一起送灵芝和桂花,四人没走多远,灵芝忽然想起这几天正在给一位小姐做的手绢还没想好花样,明天那位小姐可是要来取了,不如照自己的手绢花样缝制,反正晚上也能做完,于是边走边把想法告诉盛昌。

    “那你现在就同我去我家里拿吧。要不这样,洪少爷先送桂花回去,灵芝和我去取了手绢后,我再送她回家。”

    “那好吧。”洪顺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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