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灵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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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伤时,总是柳树轻言细语安慰他,阿当舍不得,另砍了旁边一棵橡树。那棵橡树之难砍就别提了,总之阿当拖了树干回来后,一头倒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昏迷中,他仿佛看见柳树来探望他,给他喂了些绿色的汁液。还听见师傅对谁说:是!唯一的希望啊……

    后来他就醒了过来。

    而师傅就打发他到人间找潜潮谷了。

    他到人间之后,才知道并不是所有麦子都像他故乡那么可怕。黄醒听他说了几句割麦的事,就皱着眉头道:“为什么编这种故事。你以为我会信?”

    好吧。不信也没法子。他无奈道:“那你说你的来历吧,到底为什么会摔下来的?”

    黄醒沉默了很久,沉默得他以为永远得不到回答。然后黄醒说:“是我大哥害我跌下来的。”

    “你大哥?”阿当愣了愣,“为什么?”

    “不知道。我要去问他。”黄醒说完这句话。就回过头,抿紧了嘴。阿当看着他的脖颈,白晳。纤长,发脚青青,鼻端好像又闻见若有若无的香气。

    帮他从谷里出来时,阿当靠黄醒很近,闻见他衣里散出来的香,清馨,如初夏的芳草地。

    孟吉山脚。阿当见到了黄家大少爷,黄录。

    大少爷生得严峻威武,双目炯炯有神。着雪色袍子,披一领绣金花藏青斗篷,骑一匹高大的白马,手里的鞭子是金丝拧的。靴尖上的明珠比黄醒镶的还要大还要明亮。

    他后面跟着一溜儿七个仆人。一色的蓝衣黑褂,训练有素,其中一个手里牵着匹枣骝马儿,比白马矮一头,双眸灵俊,一见黄醒,便伸着脖子嘶叫起来。

    它是黄醒的坐骑。

    阿当想问问黄醒,打算怎么办?但黄醒已经笔直的走了过去。接过缰绳,拍拍枣骝马儿的脖颈。马儿垂下头来和他摩挲亲热。

    仆人们看到黄醒,有的惊诧,有的不。黄录明显呆了一呆,问:“二弟,你来啦?”

    黄醒回答:“是。”

    黄录又看着阿当问:“这位是……”

    “路上认识的朋友。”黄醒问马边的仆人,“看着我干什么?以为我不会回来了?”

    “不敢……”仆人道,“以为小少爷会再多玩几天。”

    “为什么我要再多玩几天?”黄醒追问。

    “您忘了吗?”仆人无措的望望黄录,望望他,“您亲口说,要一个人到其他山峰游览,自己会回家,叫我们别等您。”

    黄录挑了挑眉:“这位朋友要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黄醒叫阿当:“你来吗?”

    阿当一直在看他们,看得目瞪口呆,被这一问,终于醒悟:“来——我来!”

    于是他跟仆人们一起走了有一个多时辰,阿当自己不觉得什么,黄醒也不说话,还是黄录看不过去了,经过集市时,买了匹马给阿当代步。

    黄家离孟吉山不近,天色将晚,他们要先找个地方住一宿。休息时,阿当终于找到机会,跟黄醒咬耳朵:“你不是说,他把你推下去的吗?”

    “是。”

    “可是现在,你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是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黄醒纠正阿当,“我也只好这样。”

    “可是,你们的仆人们……”

    “我确实经常离开大家,自己去游山玩水。我也确实今天说过的话,明天就推翻。也许是我自己记错了。”黄醒道。

    “但你确实从山峰上摔下来了,如果没有我,你就摔死了。”阿当怔怔道。

    “是,所以我需要留你在身边,证明我没有疯。我确实差点死过一次。”黄醒捧起茶杯。

    他很疲倦、也很渴,需要喝一杯热茶。

    阿当忽然阻止了他:“等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

    “什么?”黄醒皱起眉毛。这位小少爷,真的很爱皱眉。可他双眉偏又生得这么好看,皱起来也好看。

    盒子打开,里面有乌黑的泥土,养着小小一丛植物,没有叶子,茎很细,开了几朵花,花瓣很小,苍白,像快要融化的雪。

    阿当摘了一朵:“我师傅临走时要我带上的。他说如果疑心食物有毒,浸一朵花进去。有毒的话,花就会死。”

    “天下的毒多了,哪可能每种都验得出来?”黄醒撇嘴,“再说,这杯茶怎么会有毒?”

    阿当也不知道。他只是忽然有这种担心,或许是多心了……摘也摘了,就浸到进茶里面去吧。

    “你统共只有这几朵,浪费了一朵,可不可惜?”黄醒还在教训他。

    “那倒没什么。不死的话插回枝头,它还会继续长。死了的话也不要紧,反正还会再开……”阿当的声音突然停住。

    黄醒的目光也凝住了。

    苍白的花,浸到茶水,便皱缩枯萎,死了。

    “这是你第二次差点死了!”阿当没法儿保持镇定。

    “不错。”黄醒双眸越发的幽黑,眉头锁得越发凝重。

    “第一次是你大哥推你,这次一定也是他下的毒。”阿当推断。

    黄醒一言不发,但是脸色变了,变得像月光一样的白。

    “那你还坐在这里?”阿当一点都搞不懂。

    “我能怎么做呢?”黄醒反问,“如果你是我,跟大哥出来游山,山峰顶除了你跟他,没有别人,你正看风景,忽然背后被推了一下,跌下去,没有死,出来一看,所有人都当你自己跑出去玩了,不知道你生死一线。就连这杯茶,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里面下毒。我为什么要指控一起长大的大哥?他为什么要杀我?”

    对啊,黄录为什么要杀他?阿当怔怔问:“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是啊。我抢过他的零食,拿鞭炮炸过他的手。”黄醒没好气道,“然后十几年后他决定杀了我报复?”

    “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你死了才归他?”阿当继续问。

    “胡说八道!”黄醒恼道,“这样说来,我杀他还差不多。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是父母给的。父母百年之后,家产归他继承,他是长子。他死了才轮到我。”

    “那——那你会不会跟他竞争同一个女人?”阿当问出这句话时,心里没来由的难受。

    黄醒只回答了一个字:“呸!”

    阿当忽然笑了:“我们真笨,直接去问他好了,为什么杀你?”

    “然后他矢口否认,别人都当我疯了,是不是?”黄醒的眼神是:“你才是天下唯一的笨蛋。”

    “那怎么办?”阿当黔驴技穷。

    黄醒咬牙:“等。”

    “呃?”

    “不管谁杀我,既然有一、有二,一定还会有第三,我做好防备,当场捉住,才好与他对质。”黄醒道,语气轻淡,但阿当看见,他纤白的手指搁在桌子上,轻轻发抖。

    阿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手按在了他手上。

    黄醒手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抽开,只是抬起眼睛,看阿当。

    阿当觉得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非常奇怪,就好像绿色的麦汁沁出来,世界会变得不一样。他必须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气氛,情急之下脱口问道:“你、你和大少爷,真是亲兄弟?”

    黄醒怪好看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干嘛这么问?”

    “你们长得不像啊,”阿当道,“你比他好看。当然他也很帅……我的意思是你比较可爱,呃……”

    黄醒脸上的神情不知是生气还是好笑,又或者是阿当从没经历过的任何一种情绪。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阿当,忽然道:“嘘!”

    黄录来了。

    阿当在极度的混乱中,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但是窗正好开着,有个柜子上镶着光滑的铜片,对着窗,正好映到他的身影。黄醒看见了。

    阿当悄无声息从另一边的窗子离开,黄醒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就上床睡了。黄录不动声色的看着,不动声色的离开。

    黄醒想等他来“验尸”,但这一整晚,他都再没有来。

    第二天早晨,大家又出发上路。黄醒主动跟黄录打招呼:“大哥,你气色不佳,没睡好?”他的声音微微发抖,藏着恐惧与悲哀。

    十几年的手足兄弟,忽然翻脸行凶,过后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恶梦也不过如此。

    “是吗?二弟气色倒不错。”黄录的声调全无波澜,“这位阿当兄弟看来也不错。”

    半天之后,黄家宅院在望。

    阿当有想过黄家一定是个大宅子,但没想到有这么大。

    事实上它简直是个宫殿,正午灿烂的阳光撒在桔黄、浅蓝的琉璃彩瓦上,泛着不似人间的光芒。

    “这不是琉璃。”黄管家笑道,“本乡山间有一种石头,熔化之后也有颜色,让烧瓦工烧瓦时加一点,就烧出彩瓦来,但很脆,其实无法当建材用,只好先用普通的瓦盖一层,再拿很脆的彩瓦覆在上面。你看每片彩瓦只有这么小,再要烧大些就会碎裂了。这里所有的彩瓦顶,都是大少爷亲自监制的。”(未完待续。)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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