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灵殊》


    第(2/3)页

    “哎!”那姑娘叫道,“你欠我一条命!你说怎么办吧?”

    燕飞缓缓回头,看着她,眼神很奇怪的样子。

    “好吧……”姑娘自己心虚。改口。“真的关在那里我知道你也死不了……一条命什么的就……怎么说都是欠了我一次人情吧?!”说到后来又凶起来。

    燕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继续往前走。

    “喂喂!”姑娘追他,“想不到燕飞是这么知恩不报的人!……哎哎,你往哪儿走?”终于发现方向不对:“我说你!你回牢里去?”

    燕飞冷哼一声,算是认可了她的话。

    “喂!”姑娘急了,“你不能回去啊!”

    燕飞根本就不理她。

    “你浪费我的心血!”

    燕飞本来就不要她的心血。

    这姑娘也没办法了,只好道:“你不为我想也要为官府想想嘛!”blabla,把官府说得多可怜。好不容易丢掉了一个烫手山芋。回头一看,我去!这山芋又滚回来了!真是烫得要哭了!

    这姑娘词藻动人。不吝啬夸张之能事,不过说的事儿大体也没错就是了。如果官府听到她的话,一定感动得流泪,把她引为知己,封为官方带盐人。

    燕飞被她说得也没办法,看样子这官府大狱果然不能再回去。他把气都撒在这姑娘头上:“我说纪小诗!我们黄纪两家是世仇!世仇!你总跟着我干嘛?!”看样子他真想把纪小诗的头凿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唔,”纪小诗喜孜孜道,“好歹听你说一串话儿了。”又道,“你怎么,就为了世仇,就不敢理我了吗?”

    燕飞冷哼道:“我要是想理你,就算世仇,与我何干?纪小诗,你别往你脸上贴金。我不理你,跟世仇无干。是我看不上你。”

    纪小诗奇道:“我对你这样好,你还看不上我?”

    “所以说你干嘛对我这么好。”燕飞很受不了,“你有病啊?”

    纪小诗终于也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应该感动吗?”

    “感动?”燕飞吃惊,“我有病吗?”

    纪小诗一跺脚,走了。

    燕飞觉得他自己是真的有病。他走啊走的,总觉得会不会她又悄悄跟在他身后。他回头看,看不到人。看不到人他也不放心!他索性回去找她了!嗯,不把她的踪影找出来,他不放心!

    他自己都觉得他是有病。真的有病!

    后来他在孟吉山下发现了她。

    她在那里打老虎吃,可是厨艺不高,把虎肉煮得很不像话。而且她一路都险些烫伤。要不是有妖术,还得把山都给烧了呢!再高的妖术,也变不出一顿好肉来。纪小诗对着焦肉苦着脸,挣扎于要啃这焦肉还是啃那生肉。

    “哼!”燕飞实在看不下去了。

    纪小诗看到他来,非常开心:“哎!你来了!你怎么来的?”看看自己手里的肉,很失落,“我要是能烤一顿好肉招待你就好了。”

    “你这几天都吃什么的?”燕飞实在理解不了她。

    “我……我啃的是生肉。”纪小诗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我想,是不是换焦肉会比较好……”

    两样都不好,好不好?!

    燕飞问:“你不会买吃的吗?!”

    “我急着来救你……没带钱……”

    “不会当首饰换啊?!”

    “怕被家里发现……”

    “所以你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到底!燕飞觉得自己脑壳要炸。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纪小诗嘴一扁,“我怕回去要被爹爹打。”

    燕飞也没办法了。他就去教她烤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教她!为什么,到底!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病。

    烤肉的白烟在妖界的孟吉山上腾。人类的孟吉山,也有白蒙蒙的山雾。

    对了,人类也有一座孟吉山呢!样子跟妖界的很像呢!人类跟妖界,好像有某种相通之处呢。

    这个时候,人类有一个黄家少爷,从西边进了孟吉山的,还有个叫阿当的小朋友。从东边进了山。

    孟吉山脉连绵甚广,在其中行走的人,如果不是刻意相约。根本碰不着,何况他们进山的日子差了整整五天。

    更何况黄家少爷是要去游玩孟吉山风景最美的险峰,阿当却去鸟不拉屎的千草谷。

    其实根本阿当来孟吉山就是个误会,他从家乡出来以后。逮到人就问:“哎。你知道潜潮谷吗?”这是他师傅要他找的地方。

    那人热情的回答:“知道知道!千草谷啊?你去孟吉山。在东边!”

    阿当谢了他,走了。几个时辰之后,那人才想起来,应该问一声:“可是千草谷凶险得紧,路陡得要命,一不小心就得摔死,谷口被草木封得结结实实,根本没人进。你去那儿干嘛?”

    阿当老老实实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到了孟吉山,摸了几天。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千草谷的方位,这时候他当然也已经知道“潜潮谷”和“千草谷”的讹误了,不过阿当这人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听师傅的话。

    在他离开家乡的时候,师傅跟他说:“你去找潜潮谷。不过呢,我也不知道潜潮谷在哪里,没法告诉你路径。你啊,随缘吧!”

    阿当于是随缘,既来之则安之,砍开几万根盘根错节的草藤,一寸一寸挪过简直称不上是路的山路,到了千草谷底,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欣赏风景,摘几颗野果填填肚子什么的,就听头上“呼”的一声。

    一个东西“哗啦啦”拍着翅膀,当空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阿当使出浑身解数,扭腰摆胯、脚底抹油,终于避开了,不巧回头又望了一眼,发现那东西不是个东西,是个人,哗啦啦拍的不是翅膀,而是急速下降中风拍衣袂。这种速度这种力量,砸到地上,眼见就是个死。

    又说时迟那时快,阿当使出吃奶的力气,拧头蹬腿,赶紧的扑了回来,最后时刻,终于垫在了这个人的下面。

    “咣”一声撞击,足以摧心裂肺生离死别。这一声之后,静了一会儿。“……兄台好俊的功夫。”上头的人道。

    阿当向上翻着白眼。是咧!多亏他在关键时刻扭转腾挪,把压箱底的能耐都用上,化解了大部分力道,不然现在哪来两个活人?两摊人泥还差不多!总算度过一劫——阁下你还坐在上头干什么?难道鄙人的尊臀压起来很舒服?

    上头那人俊脸一红,偏腿下来,动作倒是利落优美,便作揖道:“在下黄醒,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阿当打量这位黄醒,着件石榴红团花纻丝袍子,腰系玉带、靴镶明珠,手上一个瑞草纹碧玉扳指,秀眉星目,说不出多华贵好看,戴个青藤顶漆纱冠儿,因刚才下落,漆冠歪斜了,墨黑头发散了一绺在颊边。他向阿当作揖道了谢,回手就将冠儿解开重束。黑如瀑的头发散下来,美得简直惊心动魄,可惜只披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又被主人毫不留情的重新束起。

    黄醒手中整理着发冠,看阿当呆呆凝视自己,皱眉问:“怎么?”声音清脆异常。

    阿当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半晌只问得出一句:“你怎么掉下来的?”

    黄醒闷哼一声不答反问:“你怎么来的?”

    阿当就把自己怎么来的告诉了一遍。

    黄醒诧异道:“你来自一个不知名的小乡村,一个月前刚刚出来。向人问路问错了,到了这里,也就进来。正巧救了我?谁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人家救了他,他倒把人家当骗子质问起来。

    阿当挠了挠头:“对哦,谁会相信。”

    黄醒叹了口气,举步走。

    阿当看着他,真奇怪,在这么难走的地方,他走路的姿势怎么都这样……好看?

    黄醒只走了两步。停下来,四遭看看,扭头望阿当:“喂!”

    阿当呆应了一声:“啊?”

    黄醒顿足:“出谷的路在哪里?你告诉我!”语调不佳。其实他也不是故意无礼。但不知为什么,见到阿当那呆呆望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阿当“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把那条小路指给他。黄醒倒抽一口冷气:“这是鹿道!”

    啥?

    “鹿来喝水走的道。根本就不是人走的,你就从那里进来?”黄醒瞪大眼睛,“那么多草藤,都是你一个人砍掉的?”

    “这不算什么。”阿当老老实实道,“这是我的工作。”

    严格来说,阿当的工作应该是……学徒?至少师傅他老人家一直是这么对他耳提面命的:“你要用心学艺,替师傅争口气。这是你全部的人生意义!”

    但问题是,师傅他老人家自己的武艺好像也不怎么高明。根据阿当自己偷偷腹诽的意见,他的全部能耐好像也就只不过是监督阿当扎马步、挥刀。一天要挥够三千次,什么什么的。

    阿当的本事,其实来自于农活。

    他们都要吃饭,吃饭就要干活,但师傅他老人家身体比较虚,干活的重任都压在阿当的身上。

    挑水其实还好,就算要挑着铁水桶跑过比筷子还细的独木桥,也还好。做饭还好,就算要用内力而不是用火把饭蒸熟,也还好。阿当最怕的是收割庄稼,尤其是割麦子。

    风掀麦浪,那片麦子喧嚣着,好像在威胁阿当。阿当深吸一口气,手握柴刀,义勇绝伦的跳进麦田,麦子们从四面八方攻击他,腰肢款摆避过他的攻击,抽冷子在后头给他来一记狠的。

    阿当七岁时,浑身伤痕,只抱回来一个麦穗,上了田埂就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只有旁边的柳树柔声安慰他。

    阿当八岁时,学会在麦子还没长大时就跟它们练习过招,刀法突飞猛进,但麦子们也学得更狡猾。那一年,他跟师傅只有十个麦穗可以吃,剩下就只好靠野菜什么的填肚子。

    受食欲的逼迫,阿当九岁时,刀法更沉着老辣,但是麦子们居然学会了布阵!

    阿当十岁时,刀法已经出神入化,但是麦子们居然发展出一项无耻的技能:再造一个小世界。就是说,如果阿当割断它们任何一个的腰杆,从那里会渗出绿雾,织出异世界。麦杆断得越多,绿雾越浓,异世界越清晰,崇山峻岭、惊涛骇浪,麦子们可以在里面飞檐走壁、上天入地什么的。阿当差点没被它们整死!

    十八岁时,阿当终于能收割回整片田里所有的麦子了,磨成麦粉,可以给他们两个吃三四年。师傅又抱怨屋椽坏了,叫阿当砍下田头那棵柳树来用。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