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灵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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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弥生持帚低眉,对所有寨主、以及寨民们保证:他只是想进去看看,也许能加固封印呢?那么从此不必再有生祭了。如果做不到,那么这一次,他来献祭,请病人们都在家安心养病罢!
七十二寨被他感动,答允他进洞。
洞里满满石刻,怪模怪样的狰狞凶物,历经千万年,依然趾爪狰狞、择人欲噬。洞底最深处,有一块很大的天青石,最初不知刻了什么形像、又被什么样的大力破坏,如今已看不出当年的模样,留下一鳞半爪、以及巨大的伤痕,比完整的石像还要恐怖。
这座残石前,便是生祭之地。人们把祭物留在这里,不久,祭物就会消失。
锋生与弥生一起入洞,路上有些细柔、阴冷的东西,步步缠上他的小腿。那是祭品们经年累月残留在这里的迷惑、惊恐、悲伤。弥生垂手轻拂,像摘蛛丝似的,将它们拂却,微微一笑对锋生道:“你在外头等我罢。”
这是锋生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笑。
弥生入定了有半刻钟,洞里洞外,宁谧得简直地久天长。和风微送,锋生不觉低下眼皮、昏昏欲睡。
忽然他听见脚步声。
弥生奔出来,步伐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手高高举起。
锋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白笛。
当时锋生在洞外,所以很容易能看见笛子。弥生还在洞里,照理说石头挡住了他的视线。可他却紧盯着笛子的方向,似乎厚重石壁只不过是空气。“奇怪!”弥生脸部肌肉扭曲,“它在这里。又在那里——”
阴影笼罩下来。
洞里幽深的影子,像个活物般,一动,就罩到了弥生的身上。那团黑暗里发生了什么,没人能看见。
锋生是在此时听见了笛音。
美得不现实,短得似人世仓促的分离,只一声。便凋零。黑暗也随之淡去。洞里已经不再有弥生的身影。
后来锋生一次又一次做恶梦,从弥生在月下对他说“要走了”开始,到黑影带走了弥生结束。
至于那声笛音。除了锋生,在场的没人听见。他在梦里也再也没能重温。就仿佛它从未发生。
宝座上的华袍少女,把苍白的长笛,凑近了嘴唇。
下定决心。她唇间送出气息。指尖轻按笛孔。
笛声响起来,不绝如缕,清得不真实,纤得似人间寂寞的相思,渐奏到苦仄处,碧落清泠曲葛根,石落天惊破秋潮,一蹙。缓缓舒展开,在宝座一角凝成人形。
华袍少女回头。身边已有个沉静的少年,望住她,神情似笑似叹,眼角一粒红痣,像飞鸟在那儿亲了一下。
少女轻轻动了一下身子,脸上微微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身下,有血流出来,不多,仍然染红了座上荆棘。
这一把宝座,极尽奢美之能事,座位上,却铺了层荆棘。
锋生去替杂货店挑水。
杂货店那个冷冰冰的老板娘,对他的态度终于缓和了一些。这几天水佩身体不舒服,日常活计老板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叫锋生来帮忙。锋生赶紧答应。
水桶丢进井里,半天听不见水声,锋生暗笑自己心神恍惚。桶落到井里,怎么会没声音呢?
他双手交替拉绳子,要把水桶拉上来。
绳子那头的份量很轻。
锋生脸色一变,探头看,井里空了。
井里头所有的水,都不知到了哪里。
锋生回头,水佩姑娘扶墙倚在院角,羞涩地咬了咬唇角,完全不知大祸之将至,问他:“我是不是见过你?”
风吹过,水佩脸上的血色消失了。她阖上眼睛,人如倦极的花朵飘落。锋生冲上去,揽住她。
满山兽嗥。外头一片尖呼:“兽惊了、水枯了——又要献祭了!”
老板娘满头大汗去请大夫时,人家的回答是:“怎么这么不巧,这时候病了?重不重?啊呀,太好了!重的话可以献祭了!寨子有了祭品,你省下医药费,还能赚一笔……”
“不重,不重,就是小风寒。”老板娘逃回家,在女儿床边坐着坐着,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不再是锋生原来认识的那个凶婆娘。
水佩的病也根本不是什么小风寒。她不知撞了什么邪,一下子高烧不退,躺在床上,时晕时醒。老板娘藏着她,很快也藏不下去了。“这是天注定她要当祭品啊!”闻讯赶来的寨主们检查了她的病情,如此感叹。
老板娘无话可答,只有给女儿准备作祭的行装。
家里最贵重的一套衣裙,就是上古那套服饰,听说是给圣女穿的袍子,别看织工粗糙,在当时已经是顶好的手艺了。那时养圣女是用来祭天的:有个什么天灾人祸,就拿圣女作祭。
圣女为大家牺牲这么大,穿得好、住得好也是应该的。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她。铜矿冶炼、抛磨打光在当时算是顶尖的工艺,于是也在衣裙上得到体现:许多片小小黄铜镜,在当时比黄金还贵。
可是这样贵重的衣裙,背后的裙袂却残破、还沾着血。并不是后世抢夺中被破坏。这破坏在圣女还活着时就已经造成了。
当时的人,虽然愿意付出一切来供奉圣女,却怕圣女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事到临头不愿为了族人去牺牲。为了让她习惯苦难,她的宝座上安了荆棘。传说中,宝石和香料簇拥着她,她低着苍白的脸,血从宝座上流下来。
衣袍就这样脏了、破了,便换一件。
没有人知道圣女的制度,是什么时候消失。总之杂货店这套衣裙。应该是最后一代圣女留下的袍子了。上面镶的铜镜,还是黄铜的。当人类学会把黄铜发展为更结实的青铜时,伏龙崖下。已经没有圣女了。
老板娘要把这套衣裙换在水佩的身上,气力不济,想叫锋生帮忙。
可是小伙子已经不见了。
“男人就是这样啊!有鲜花,他抢着摘。有苦,他就跑了。”老板娘感慨着,落下一滴痛泪。
她不知道锋生已经悄悄出现在无名的石洞前。
伏龙崖的生祭,短则五六年、长则**年。总要来一次。弥生顶过一次之后,又是五年。
反正只要是人就行!这一次,就由锋生顶了罢!水佩也许病能好、也许不会。总之。不到最后一刻,不想放弃,不想让她消失在什么莫名其妙的黑暗中。不想她的幽怨化为洞口缕缕蛛丝。
五年里,锋生其实一直期待。弥生会突然破山而出。披着满身洁净光线,谦和低眉宣布:“这里干净了,各位从此不用再担忧了。”
即使现在,锋生都没有放弃期待。只不过,弥生需要的时间比他想的久一点、更久一点……在那大逆转的光荣结局之前,就由锋生先来守护水佩吧。
出于一种不可解释的心情,锋生在进洞前,先攀上洞口。碰了碰笛子。
并非玉石,这支光润纤美的长笛。竟然是骨制品。
锋生记得,弥生的净钵,也是骨制。
宝座上少女倦极而眠,手垂下,白骨长笛压着黄铜镜饰的裙襟。
眼角红痣的少年悄悄退开。
“我竟没预料到千年之后,清洁小工都有这般身手了。”一个灰白长发男子截住他,冷冷道。
“大祭司。”少年含笑欠身,招呼他。
圣女身边,总有个祭司,安排一切仪式,替她穿华袍、替她铺荆棘、最后时刻牵她去死。
宝座上的少女便是末代的圣女,名为素闻。素闻圣女照理说应该死了。她的宝座都已经化为废墟。
然而在这里,她却还活着,持笛而歌。
人世间消失的净秽师弥生,也在这里。眼角的红痣,与杂货店水佩姑娘镜里偷望的少年锋生一式一样。
弥生与锋生,两兄弟的相貌惊人相似,连红痣的形状都一样。若非锋生明显更加稚气,两人简直像双生。
灰发祭司瞪着弥生,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我看你的法器能撑到第几重乐章!”
“是啊……”弥生举起净帚。本来缕缕分明的帚丝,现在已经断了大半,只留下可怜巴巴的一小股。“——却又不知大祭司的怪梦能做到几时呢?”
大祭司咬牙:“总比你的命久!——你明知不敌,为何主动入梦来?”问到最后,难免好奇。
“我也只为好奇啊。”弥生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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