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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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张走过来看了看丁振海,见没事,就又去忙别的去了。

    保姆小张五十多岁了,老爷子今年快七十了,便叫她小张。以前,和小张一起在他家当保姆的,还有一个小王。小张的活儿是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每月3000元;小王负责买米买菜、侍弄花草、陪老爷子聊天,每月也是3000元。小王和小张不是一种性格。小王四十多岁,心眼活泛,能说会道。小张老实巴交,干干净净,本本分分,言语不多,连多余的眼神和表情都没有。小王经常和丁振海聊天,丁振海对她有所了解,也很同情她的经历。

    小王说自己来自辽宁一个重工业城市,和丁振海算是老乡,前些年夫妻两双双下岗,丈夫不幸得了胃癌,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但人还是没有留住。小王当过足疗师,她就给老爷子讲,有的足疗师又按又摸的,就是为了招徕回头客。老爷子听得很不好意思。老爷子不好意思了,就不再接着唠,站起来去逗逗泰森,摸摸麦当娜,喂喂金鱼,看看小鸟。老爷子回来,小王接着话茬往下说,老爷子咳嗽一声打断她的话,小王说自己从来不那样,再往下就不说这个了。后来市妇联组织来京家政服务,小王培训了一个月,就来了北京。

    来北京以后,小王先在一个包工头家当保姆,每月给2000块钱。包工头是秦皇岛人,四十多岁,每天开着一辆捷达车出去,在外边喝酒洗浴,很晚才回来。丈夫回来得晚,媳妇就整天拉着个脸。有时候包工头几天几夜不回家,和媳妇的关系越来越不好,没完没了的吵架,有时候还动手。媳妇花钱消气,一个劲儿地买贵东西。包工头不回家,媳妇一宿一宿睡不着觉,上网视频聊天,玩游戏,打麻将输钱,熬得脸色蜡黄。媳妇出去旅游,包工头就往家带女人,还嘱咐小王保密。小王是女人,女人和女人同命相连,自然同情包工头媳妇。可是包工头媳妇竟然带男的回家。小王看着害怕,找个理由辞了工。

    丁振海对小王印象特别好,而且越来越好,对小张倒是一般,一天和她说不上三句话。丁振海闲得浑身骨头难受,就在别墅的园子里种玉米、大白菜,架芸豆、西红柿,像个老农民一样春种夏锄秋收冬藏。冯海看姥爷郁闷,变着法叫姥爷高兴,有一回从南边十里河买了一个酸枝木板凳,姥爷喜欢得要命。干完活儿休息的时候,或者在搓苞米粒子、晾土豆干、豆角干的时候,他就坐在板凳上,待在院子里或者宽大的露台上,身边小猫小狗围着他,简直像个老神仙一样。可是后来小王把话题唠到丁振海找老伴儿上,话里话外都是自己不嫌丁振海老的意思。

    小王说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了,她就喜欢和老头儿老太太说话,还说丁振海穿衣服干净,身上没有怪味儿,说丁振海脾气好,没有有钱人家老太爷的架子,特平易近人。丁振海听出小王的话里有话,心里觉得很别扭。小王对丁振海的照顾无微不至,她要发挥特长,给丁振海做足疗。丁振海推辞了几回就叫她做了,丁振海没想到做足疗这么舒服,他的脚板子几十年来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有钱人是真会享受啊。小王的手慢慢往上,过了膝盖,还不停。丁振海制止了她,好像一路南下到了深圳,没有港澳通行证就不能过去了。小王给丁振海做保健按摩,手刚到丁振海身上,丁振海就痒得受不了,说自己享不了这个福。小王洗衣服的时候,要给丁振海洗内裤,丁振海坚决不同意。丁振海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小时候他妈给洗过,除了媳妇在世的时候给洗过,媳妇死后几十年来他的内裤都没叫闺女洗过,丁振海是个要强又要脸儿的人。

    后来丁振海零七八碎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小王的儿子来北京打工了,没地方住。小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爱念书,高中没毕业就待在家里,给老家的酒店当过门童,还干过卖报、洗车等很多零碎活儿,最后什么都没干成。来到北京以后当保安,没干两个月又不干了。丁振海琢磨,也许小王是想着给他当了老伴以后,就成有钱人了,儿子就有希望了。同情归同情,当老伴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老家还有个付秀芝呢。丁彩凤知道以后,说绝对不能让个大小伙子住在家里,免得出什么意外,毫不留情地把小王辞了。小王走那天哭红了眼睛。

    小王走了,丁振海觉得过意不去,心里难过了很长时间,损了女儿一顿,说她富了,变得没有人情味儿了。他叫丁彩凤给小王打电话请她回来,后老伴不能当,接着当保姆,可是小王的手机无法接通。丁彩凤到家政公司找,家政公司的人说这个人根本没回来。丁振海心情烦闷的时候去街上转悠,总希望能遇见小王。可是小王也许回了老家,也许又找了别的工作,就算小王没离开北京,也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在这之后,丁振海对小张的认识发生了变化,其实小张不是不爱说话,只是知道自己是个保姆,是保姆就不应该多说话,眼睛该往哪儿看不该往哪儿看,她心里有把尺子呢。人和人之间有很多鸿沟很多高墙,不是谁和谁都能在一块儿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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