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昙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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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一个太监走上前来,在他身边垂首说了什么话,他向东莪极微的点头,便转身走了过去,东莪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尽头,心中满是疑惑,忙转身向阿玛房里走去。他的房间为挡***光,挂着密密的竹帘,室内一片晕暗,东莪静静走向里间,见到阿玛躺在睡椅上,正闭着眼睛,一旁却有个下人正在捡拾地上的茶碗碎片,地毯上有一滩茶水泼撒过的痕迹,颜色变深的地方好似深陷进去一块,污浊不堪,东莪向那块暗色注视一会,悄悄退了出来。
直到当***的夜晚,她方才从额娘那里知道,原来今***福临前来看望阿玛时,不知为何,阿玛忽然大反常态,将他训斥了一番。本来多尔衮自病卧以来,因他的病症时好时坏,心情也随之变的十分恶劣,时常听到他责吆下人,众人都不敢轻易靠近。也许他因此而迁怒福临,至使福临含怒而返。
可东莪心中那隐隐的不安之感却久久无法消散。她冷眼旁观,只觉自那***之后,阿玛时时陷入深思之中,有时整***一言不发,虽此事令她时常困扰,但见阿玛愁眉不展,身形消瘦,再无暇去想别的,只一心扑在他的病体调养之中。可他的病这般持续反复,太医换了数十种药方,也没有明显改善病情,一整个夏天便这样匆匆而过。期间,宫中送来昙花,东莪将其种植在花院中,也没有心情去打理它。
九月的一***,父女二人一同用过晚饭,这***多尔衮的精神稍好些,便不愿卧床,东莪扶他到摇椅坐下,为他盖好毯子,窗上珠串的帘子下透进朦胧的月光。多尔衮看向窗外,忽然叹道:“又是中秋了。”东莪在他的身旁答道:“是呀,真快,去年的秋天多尼哥哥方才成婚,可如今他却就要做父亲了。”
多尔衮看着她露出难得的笑意道:“是吗?在什么时候?”她道:“听说就***呢。”他道:“难怪前些***子我常看他独自笑着,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怎么不和我说。”东莪笑道:“多尼哥哥怕您怕的厉害,又生来像个女儿家,因此才不敢告诉你的吧。”他点头笑道:“是吧。”又顾自微笑一会,转头看她道:“东莪,你看阿玛是个难以相处的人么?”
东莪柔声笑道:“怎么会,在东莪的眼里,阿玛是最最慈和的人,小时候嘛,倒真有过一阵子怕您呢!”多尔衮饶有兴味问道:“哦,那是什么时候?”东莪侧头一想,道:“刚刚来京城的那几年,一听说您在书房,我就不敢经过。您站在我的面前就像一座小山一般,我连抬眼看您都怕呢!”他朗声笑起来,歇了一歇道:“那后来为什么又不怕了呢?”
东莪随口答道:“还不是大娘她说……”话说一半愕然惊觉,忙掩住了嘴。多尔衮笑了一笑道:“你大娘又和你说些什么?”东莪看他神色如常,便道:“大娘说阿玛看似严厉,实则是最最心软的人。对家人更是无比疼爱,她还说起三叔小时候十分顽皮,将您驯养的第一只小雕弄死了,自己却又先吓的大哭,倒反而是阿玛您反过来安慰他。大娘说明明自己伤心,却先去抚慰别人,只有心中满是亲***护的人才会这样做。”
多尔衮道:“她总是把我说的太好。”说罢,他对着东莪笑了一笑,凄苦神色之中,这丝笑容满是苦***之意,东莪不忍再看,将头伏在他的手臂上,眼眶却渐渐红了。却听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心中曾经怪过阿玛吧。你大娘她病故未久,阿玛便娶了新人。”东莪不敢抬泪眼看他,只轻轻摇头。
他伸手轻抚东莪的头发道:“阿玛虽是她的夫君,却更是这大清的掌舵人。有许多需要顾及的事,却唯独无力顾及这种种伤心。”他说到这里,停了好一会,才又道:“你大娘病重之时,你一直在她身旁吧,她都说了些什么?”东莪闻言抬头看他,却见他神色平静,道:“你不用担心顾忌,只管说吧。你大娘知道咱们这会儿说起她,必定十分欢喜。”东莪这才点了点头,将大福晋病重以来的点点滴滴一一转诉。多尔衮听完,目光凝结不动,脸色却异常苍白冷静。东莪暗暗担心,只盯着他的每一分神情变化,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他轻叹了一声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竟盼望时光可以倒流,能让我赶的急回来,听完她要说的话……倘若时光真能回头,我发誓我多尔衮只做这一件事而已……你说上天可会听到!”东莪的心中如受重击,久久说不出话来。
静了一会,却听他又缓缓说道:“说来奇怪,你三叔亡故之时,我虽十分痛心,但却暗自诅咒上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只留下我孤苦一人……可如今你大娘又去,我却……我却开始乞求上苍,唉!莫非我真的是老了么?”东莪紧紧握住他手轻声道:“阿玛,还是让女儿扶您去歇息吧!”
他却望向窗外道:“这么好的夜色,怎么能这样浪费,你陪阿玛去院里走走吧!”东莪反复相劝也没有奏效,只得扶着他朝院中走去。庭院里树影扶疏,明月窥人,远处频频传来假山上泉水流动的声音,二人在石径上慢慢行走,随风有些淡淡的花香袭来,多尔衮道:“这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
东莪用力吸气,道:“兴许是许多种花混在一起的味道。我曾听人说,花香到了夜间便会更加浓郁!”多尔衮笑道:“哦,你在学种花么?”东莪听他一问,却顿时想起一件事来,忙答道:“不是的,是前些***子在宫中时听宫里的花匠说的,我还看中一种挺特别的花,拿到院子里种着呢!”
多尔衮道:“是什么花?”东莪边走边看道:“要找一找才行,天太黑了,阿玛你走慢些。”
多尔衮笑道:“你还是像个孩子。”东莪握住他手,一路上留神慢行,终于找到种花的所在,二人渐渐走近,眼前花坛中,昂立着几株白色的花朵。这花如拳头大小,形状有些似菊,但花瓣又与菊花不同,通体洁白,伴有浓郁的香气在夜色中四下散开。东莪蹲***子闻了闻道:“是了,就在这里,阿玛你看,它开了。”
多尔衮稍稍弯***体看了看道:“这是什么花?”她答:“这是昙花,听说只在六月到九月间才开,只在夜里开花,而且开过四个时辰便枯萎了。”多尔衮道:“昙花!原来是这个模样。”东莪又怕他弯身太久,忙站起来扶他,他却道:“只能在夜间开四个时辰,白昼里的大好时光都无法经历。此花之美或许便是美在它的短暂一生,昙花一现,原本也就是这个意思。”言罢他站直身子,极目远眺,目光落在了假山边的小亭子上,却又不再说话。东莪知他又念及大福晋,心知劝慰无效,只得站在一旁。
夜风习习,轻拂而过,静了一会,听他幽幽地道:“我这一生实是负你大娘良多。她为我求谋的,我没有应允,她想要的,我又没有办到。若早知人生如此短促,便是圆了她的心愿……哪怕她只能过一天……过一天那样的***子,到如今,我也不会如此痛心疾首!”他轻轻叹息,转身向她柔声道:“东莪,你有什么愿望么?阿玛一定为你做到!”东莪怔怔地向他仰视,他的脸背着月光,看不清面貌,但在这黑暗之中,却好似闪动盈盈光亮,使那星光亦为之黯然了。
东莪轻声道:“女儿没有他求,只愿阿玛早离病痛,孩儿能陪伴在您的身旁,那就是了。”多尔衮轻拍她手,点头道:“我都答应,我都答应。”东莪扶住他慢慢回转,朝房中走去。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阿玛的言语总在耳际撩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长夜漫漫,她一时想着阿玛一时想着大娘,几乎整夜未眠。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忙起身往阿玛房里去,在半路上碰到他房中的侍女,这侍女笑道:“王爷今早好的多了,一大早便上院子里去了呢!”
东莪将信将疑,忙向院中寻找,果见多尔衮正坐在池塘旁的石凳上,正招手唤她过去,显得十分高兴。东莪走到近处,看他脸色虽白,精神却好,正满脸是笑道:“一觉睡醒,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你看阿玛,是不是好多了。”东莪在他身旁道:“这么早便在石凳上坐着,阿玛可要小心着凉了。”
多尔衮忙站起身子道:“那好吧,咱们就回房去吧。用过早饭,你让人去请林太医来,看看我是不是好多了,”东莪看他谈笑间言语轻松,心中压着的大石渐渐放下。迟些林太医赶来诊治后喜道:“任何病症,皆与心绪有关。只要心态轻和,再配以对症下药,身体康复,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多尔衮却只看着东莪,笑道:“这丫头只信林太医的,你瞧她听了你的话顿时眉开眼笑,早上我说我好的多了,她还不信呢!”林太医笑道:“格格关切王上,其心足以感天!有格格承欢膝下,王上的病指***便可痊愈了。”多尔衮微笑点头,东莪看他神情愉悦,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果然,接下来的时***,多尔衮不再长期卧床,除去午休晚寝,其余的时间他都努力活动身体,慢慢地甚至开始晨练。东莪从旁督促他每***按时进药,众人见他渐渐恢复神采,无不欣喜。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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