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漕运之弊-《大清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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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阮元听了书吏之言,当即对那旗丁怒道:“李祁运,我看你做旗丁也有七年了,一艘漕船应该载运多少漕粮,你心里不清楚吗?你看看这笔账,你十艘粮船之上短缺漕粮,已有五百七十石之多!你说说,若是这短漏漕粮之罪坐实,你该当何罪?!”
“漕帅大人,都是小人的错,是小人该死啊!”那李祁运从来听闻阮元精于数算,眼看阮元说出他漕船亏漏之数,也不敢再行辩驳,只跪在了地上,对阮元哭道:“漕帅大人,小人……小人们也是迫不得已,生计为之啊,大人,小人以后一定严驭下属,绝不使漕运再有短漏漕粮之事,还请大人饶命啊!”
“迫不得已?那你可知,你们短少的漕粮是什么情况吗?”阮元果然没有留情,而是继续对他斥道:“你等漕帮旧制我也清楚,一年漕运四百万石,共有粮船一万艘,这样看来,每艘粮船当载米四百石,你十艘船少了五百多石米,相当于说每一艘船,都出现了八分之一的亏损!若是所有漕帮都像你一样办事,一年朝廷正赋漕粮要少五十万石,那国库还如何充实,国家亏空,还能怎么去补上?!”
“大人,这……实不相瞒,这些事,小人也想管啊。可是……可是小人也管不了啊?”李祁运看着阮元声色俱厉,更是泣不成声,道:“大人或是初任漕帅,这些事大人还不知情,其实沿漕水手,这些年来大多生计短绌,入不敷出,若是……若是仅靠现下这些微薄收入,根本就养活不了自己啊?所以……所以下面有些私贩漕粮的事,小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大人……是小人不这么做,小人这旗丁之职,也保不住了啊?”
“这是你等偷漏这许多漕粮的理由吗?”阮元依然不肯放松,对下面旗丁水手斥道:“你们一艘漕船少了五十石米,这些米分到你们身上,每个人就算五石吧,这都是上等漕粮,依市价,能给你们折十几两银子出来了!你们一次运粮津贴四两,这是皇上十几年来给你们涨了两番的结果,可你们偷粮食换的钱,是你们津贴银的两倍不止!你们就算平日入不敷出,需要再行补贴,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更何况,朝廷也有定例,你等北上之后,自可运送商货南下贩卖,用以补贴用度,即便如此,你们还嫌不够吗?”
“大人,这……这水手的四两银子,实不相瞒,根本就不能足额发放啊?”不想李祁运却继续对阮元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江西漕帮,从来就很难从漕运上拿到足够津贴银,而且平日漕船过淮,这从漕督到盘粮厅的老爷,哪个不得交一笔帮费啊?所以……所以即便我们带了商货南下,漕帮里也是将赚来的钱集中给帮主,帮主交了帮费,剩下的才均摊给下面的水手,这到手的银子,却还有多少啊?至于大人所言失却漕粮之数,小人也不会算账,又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呢?”
“盘粮厅可有滥索帮费之事?”阮元又向身边两名书吏问道。
“这……漕帅大人,小人也只是耳闻确有此事,却……却未曾亲见,小人平日没……没有滥收任何帮费啊?”右手边那书吏也对阮元慌道。
“哼……若是你等能够认真清点漕粮,这些漕丁还会如此肆意偷漏,而盘粮厅全然不知吗?”阮元看这书吏模样,多半也是收过帮费银的,只是不如一般盘粮厅之人所收那么多罢了。饶是如此,想着一年以内,清点漕粮毕竟还需要依靠这些吏员,阮元还是把话压在了心里。
可到了这时,阮元却也已经看出,漕运之上,水手、漕帮、淮安督漕吏员,已是尽数有弊,官府吏员用度不足,便向漕帮索要“帮费”,漕帮交了帮费,自己开支短绌,便即克扣水手津贴银,水手津贴不足,便只有倒卖漕粮,漕粮短少,就只能额外向交粮百姓索取“加耗”。漕吏与旗丁水手勾结,面对水手偷漏粮食,不闻不问,而水手也并非都是心善之人,大多倒卖漕粮者所偷漏粮米,早已超出了日常开支,是以长年以来,漕运早已出现了公私皆困的局面,想要破局,绝非易事。
“罢了,李祁运,本部院也知道若是本督就这样严惩于你,你心中必然不服,毕竟你们这是补运漕粮,还算是心中念着漕赋之事。”阮元也清楚,如果只是严惩李祁运等水手,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漕运问题,那么以后还会有水手铤而走险,进而出现更多的李祁运来。所以阮元这时也终于松了口,对李祁运等旗丁水手道:“你这五百七十石米,我这里记下了,我可以给你三年时间,让你补上这些缺漏粮米,若是三年之内,你们不能如数补齐,那到了时候,也休怪我无情了,本部院那时只能将你等尽数开革,永不许参与漕运之事!还有,你等水手困顿之事,本部院可以想办法,但这不是你们盗卖漕粮的借口!你们回了江西,也速去跟你们漕帮帮主说一声,明年运粮再到淮安,你们不用再交任何帮费,但若是明年你们再有漕粮短少之事,我定当严惩不贷!你可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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