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诂经精舍的遗憾-《大清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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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席中另有两名文士,一人是阮元所邀,另一人则是与张鉴同来京城。一时间各人烹好了茶,便也说起阮元修书之事来。张鉴熟悉杭州情况,主动对阮元道:“老师,杭州的同学们,还有镛堂、积卿各位先生,这次听闻老师入了国史馆,准备编修国史儒林、文苑二传,可是高兴得不得了了!这才两个月,就有不少治学之人,主动把家中先祖的行状碑志寄给了我们,辛楣先生、抱经先生(即卢文弨)族中子弟,各有年谱,都托学生带了过来,还有这仁和县的孙志祖孙御史、丁杰丁教授……好多名士人家呢。如今我们有了这许多文稿,作一篇上佳的儒林传出来,当是水到渠成啦!”
“是啊,历朝儒林、文苑二传,有内容翔实,文字兼优者,亦有语焉不详,言行寥寥者,其中区别,当是国史修订之时,行迹采集便有不同。如今我们有了这么多人支持,这国史儒林传,我当亲自主稿,务使先贤逸事,永存于后世啊?”阮元想着自己虽然是贬官之身,却也能为修史尽一份心力,自是满意。看着张鉴身旁和自己身旁的两名年轻文士,却忽然想起,自己只是听张鉴说起他同来之人,还没给二人相互介绍,便也对与自己同来那人道:“星伯,方才忘了告知于你,这位是乌程张鉴,字春冶,在杭州之时,就是我的学生,与他同来那位,名字叫做严可均,字景文,是春冶的同乡,也是听说我在京中编修《全唐文》,才一同过来的。春冶、景文,这位是翰林编修徐松,字星伯,他做翰林的功夫,可要比我当年刻苦多了,这几年时间,星伯从《永乐大典》中辑出了《宋会要》五百卷,这可是当年修四库的时候,都没有辑出的宋人经典,他这一辑录出来,天下学人,自当多添一部佳作了。”
“是吗?芸台先生,这样看来,后学这一次来京城,是来对了啊!”那名叫严可均的文人本是举人,做过教谕,这时只在安澜书院教书,听阮元讲起徐松之事,也不觉感叹道:“后学多年之前,便想着朝廷既然要修《全唐文》,那为何李唐之前佳作,竟不能再辑成一书?只是朝廷之中,似乎无人愿意再修新书,是以后学想着,若是有可能,就由后学自己来修吧!只是后学读书虽多,却也有不少典籍,一直遗憾未见,这《永乐大典》修成于明,或许就能多保存下来一些前唐文章呢?只是先前后学家中清贫,竟是无缘入京,所幸后学眼下主讲的安澜书院,是芸台先生所建,后学又和春冶兄相熟,这才有了入京的机会。今日见到徐兄,也是同道中人啊!”安澜书院在浙江海宁,是阮元任上所建,故而严可均对阮元为人,一向也是敬佩不已。
“是啊,严兄所想,正合我意啊!”徐松听严可均讲起自己志向,也对他赞叹道:“这《永乐大典》修成之后,多少先贤古籍,典章制度之书,竟是数百年无人问津。若不是竹君先生首倡,重辑大典,只怕百年之后,不少今日尚可一见的文章,就要绝迹了啊?我初入翰林之时,便即对这《永乐大典》多有研读,不想方才一年过去,这《永乐大典》竟然就少了两册,虽然卷帙不多,可若是日积月累,亡佚之作,便绝不会少了。严兄能将其中先唐古文尽数公之于世,对天下读书人而言,可是大功一件啊!”
“是啊,你二人今日之所为,后世学人是会记住的。”阮元听了二人之言,也对他们赞叹道:“这为学一事,我曾经和春冶说过,在于不忘旧业,且勖新知,可是先人图书,散佚犹多,若是后人不能知前人所言之物,又如何做到不忘旧业呢?景文,你毕竟也有功名,若是想入翰林院观书,我为你想想办法,星伯若是还有想要辑录之书,也尽可告知于我。这《永乐大典》,虽然我们已经严加看管,可毕竟只有这一份啊……辑录古籍,最好的时间,就是现在,辑佚之事若是我们不做,后世学人看到的《永乐大典》,只怕会越来越少,这件事要是交给他们去做,可就更难了。”
“后学多谢芸台先生相助之恩!”严可均也向阮元答谢道。
不过,说道“不忘旧业,且勖新知”这八个字,阮元却意外想起了诂经精舍,便也向张鉴问道:“春冶,我走了以后,诂经精舍如今怎么样了?”
“老师,诂经精舍……”不想这时张鉴神色,却意外黯淡了下来,直沉默了半晌,方才对阮元道:“实不相瞒,老师,诂经精舍这些时日,多半是要停办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阮元听着张鉴之言,一时也不敢相信。
“老师,诂经精舍的经费问题,已经越来越严峻了。”张鉴看阮元问起,便也答道:“其实老师二抚浙江之时,诂经精舍便已出现了入不敷出之象,那时还有老师廉俸支撑,精舍方才维持了下来。可老师走后,这精舍无人愿意出钱修缮,也无人愿意为其中主讲筹资,就……我们也问过蒋中丞,问他能不能帮一些忙,把诂经精舍维持下来,可蒋中丞一个月前,被借调到了南河,也管不上我们了。官府这边没有人愿意出面,只凭我们的财力,实在是……”说到这里,张鉴也说不下去了,言语之中,竟已有了呜咽之声。
“芸台先生,我听春冶兄说起过,蒋中丞愿意帮我们把精舍房室都留下来,可剩下的,就无能为力了,若是……若是以后先生还有来浙江的机会,我们东山再起,也不是问题啊?”严可均在一旁安慰阮元和张鉴道。各人这时也不知道,蒋攸铦只在浙江当了两年巡抚,便升了两广总督,南下广州去了,此后二十年间,浙江历任巡抚对于兴复诂经精舍一事,竟一直没有兴趣,诂经精舍也就此停办了二十年之久。
阮元自然清楚,如今的自己也无力维持诂经精舍,一时也是沉默不语。
“芸台先生,这兴学之事,本就不易,更何况后学也知道,精舍所授之艺甚多,维持起来,也要比其他书院难多了。但是芸台先生,这诂经精舍既然已经立于世间,后学想着,也自然会被浙江读书人所铭记才是啊?或许以后浙江也另有贤达之人,愿意出资重建精舍呢?”徐松见阮元似有不快,便也安慰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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