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官场往来-《大清疆臣。》
第(2/3)页
阮元也再次拜过,道:“回福中丞,这事确是下官思虑不周。元日之时,正赶上鲁南各府的试卷要做最后评定,下官一连忙了数日,今年这个年,下官家里也没什么准备。却不想误了中丞拜会之事,实在过意不去。”
福宁带着阮元到了抚院后堂,寻了位置坐下,道:“其实不瞒阮学使说,阮学使这学政是正三品吧?臬司却也是正三品,今年元日之时,臬司罗大人来我府上拜会,特意送了我一对玉马,来,看看这对玉马。”说着到后厅一侧,取了一对玉雕骏马前来,放在阮元身前。
阮元细看时,只觉这对玉马玉色莹润,双驹雕刻,自也神骏异常,想来没有几十上百两银子,是做不出这般精品的。福宁也自说道:“这罗大人啊,当时说着些许小礼,不成敬意。可我后来出去一打听,这一对玉马,没有百两银子,可是做不出的啊?阮学使,你品级和罗大人,是一样的吧?哈哈。”
福宁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若是阮元送不出价值百两的礼物,那就是阮元瞧不起自己了。阮元想着,也有些不是滋味,只好道:“回福中丞,这臬司和学台却是不同,学政一年虽也有些养廉银,可巡行十府二州,银钱开支却也不少,一年留不下多少余钱的。若是让下官也去寻这样一对玉马,却是大大不易。”
福宁道:“看阮学使年纪甚轻,学使做官,却有多少年了?”
阮元道:“福中丞,到眼下这个月,下官仕官算是整整五年了。”
福宁道:“五年官至三品?阮学使,你这可是天纵奇才啊。不过话说回来,阮学使仕官不久,这官场上有些规矩,却未必知晓。本抚台今日也是看你年轻,便提点你一番如何?其实这养廉银,你别看发得不少,一年用度,往往要用去大半的。本官做巡抚也有好几年了,下面官员什么没见过?你学使有学使的难处,他臬司也有臬司的开销,总之一年下来,督抚藩臬学道,谁都剩不下几两银子的。罗大人我看家境也不甚富裕,想来送我这对玉马,也不是因为养廉银的缘故吧?”
阮元清楚,这样一来,无论福宁所言是真是假,自己再想用“贫寒”这个理由将他搪塞过去,却是不能了。只好道:“其实福中丞,您学识资历,均远胜于下官,送一份见面礼也是应该的,只是下官这次是初来乍到,却也没有空闲去做这样一对玉马出来啊?”
福宁笑道:“阮学使还是年轻气盛啊,想来我初做官的时候,阮学使只怕还在令堂腹中呢。唉……我初仕外官,做的是甘肃平庆道。彼时第一次见总督大人,也是和你一般的想法,当时的陕甘总督明大人,还是我同宗呢。可是后来如何?总督府那边当时不言,第二年平凉大旱,竟不由分说,参了我一个救灾不力。这甘肃原本存粮就不多,便全力救灾,又能得力到哪去?可惜我当时就被贬了知府,直过得五年方重新做到道员。阮学使,这大好的青春年华,做点有用的事不好吗?”清代甘肃并无巡抚,最高长官乃是陕甘总督,故而福宁有此一说。
阮元听福宁这般言语,看来这日不拿出些礼物应承一番,福宁这一关是过不了了。也只好陪笑道:“福中丞,其实下官这次前来,原是有些薄礼的,只是想着福中丞见多识广,这份礼或许有些平庸了,既然福中丞如此抬爱下官,下官也只好献丑了。”说着告诉抚院门房,唤了杨吉进来,杨吉手中拿着一个盒子,到门前略微一躬身,将盒子交给阮元便走,不愿再看福宁一眼。
阮元打开盒子,道:“福中丞请看此物,却可还满意?”
福宁向盒中看时,只见是数幅拓片纸,上面弯弯曲曲,是些文字,自己取了几篇看时,却识不得几个。问道:“阮学使,这又是何物?”
阮元笑道:“不瞒中丞,此物乃是沂州琅琊山上,秦始皇之时的一幅石刻,当时秦始皇东巡琅琊,让丞相李斯作此文章,二世皇帝之时,此文被刻于琅琊台上,距今也有两千年了。此石刻自是上古之奇宝,下官想着,若论价钱,倒是也值不少银子呢。”
福宁看着,自然不信,道:“阮学使,这东西你说得挺有意思,可我看来,不过是几个古字,我还看不懂。想来既不能当做金银珠宝,到集市上用了,也不能比得这玉马,放在这里有装饰之用。却怎得和这价值百两的玉马相提并论啊?”
阮元道:“福中丞,这秦篆汉隶二词,福中丞可有耳闻?”福宁摇摇头。
阮元想着,福宁学问如何,自己已有底细,便道:“福中丞,一幅上好的《兰亭序》仿作,作价数十两银子,都不稀奇的,这个福中丞可知?”福宁道:“兰亭序我听说过,这玩意能卖多少钱,我却从来不知,想来几个字又值多少银子了?”
阮元道:“福大人精于政务,想来对眼下士人风尚,不免疏忽了些。眼下读书人中,好古之风大盛。简单点说,古物时间越是久远,就越珍贵,那《兰亭序》乃是行书,行书之上,还有汉隶,汉隶之上,才是这秦小篆。做《兰亭序》的王羲之,官不过右军将军,可做这石刻的李斯,却是当时丞相。更何况,《兰亭序》真本已佚,所传皆是仿本,而我这石刻拓本,却是直接从琅琊台拓下而成,更是近乎古人风韵。一篇《兰亭序》尚值得数十两银子,这琅琊台刻石便是作价百两,又有何不可呢?福中丞若是自己觉得不需要,尽可以寻一个好古的读书人,作价百两,将它转手便是。”
福宁虽然贪财,却对古物书画之事一窍不通,听了阮元这番话,不觉心动,竟也连连点头,又道:“阮学使这话,倒是那么回事,可是阮学使啊,我若是将此物作价百两转手,也需要一个手中有百两银子的人啊?这读书人一向只知哭穷,却到哪里筹这百两现银去?”
阮元道:“这个不难,当下更有另一种人,虽然对这文物不算精通,可偏有一股附庸风雅的想法,平日也不是读书助学,纯粹就是想着买些古物,装点一下门面,以示高山流水之意罢了。寻常读书人确实出不起这个价,可这些附庸风雅的文人,手里却不缺钱啊。福中丞尽可详加打听,若有这种人,便是百两出手,想来也会有人要的。”
眼看福宁尚在犹豫,阮元又补充道:“福中丞,想来这想要买碑刻之人,也往往会说这拓片不值百两之数,即便如此,却也无妨,买东西嘛,谁不希望少花些银子呢?你只告诉他,这琅琊台石刻,眼下仅此一份全本拓片,除此之外,便自己去沂州看正本吧。想来大多附庸风雅之人,是不愿走那般远的,到得那时,也就只得依你了。”
福宁想着阮元之语,到确实关心自己,也渐渐放下心来,道:“阮学使,即是这样,这礼我就先收了。不过这弯弯曲曲的字啊,我是实在欣赏不来。我还是更喜欢这玉马,料子白,线条好看,摆起来才漂亮。”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