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曲枉凝眉-《葬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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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那一战,我被斩断了双腿。老王爷怜惜让我去北山别院当管家。可我哪有脸去,若不是因为我,六君子又怎会死得那么惨烈。阿憨的老娘,本是这春风楼的花魁,病重缠身,我答应过他,要替他给他老娘送终。所以,才求了老鸨子让我当了这龟公。如今,他的老娘还在,我又怎能再辜负阿憨。”

    “北山的男儿死不绝,是因为北山的娘们都还在。”

    “你与其恨他,何不在此等他。如果他死了,至少还有人去跟他收尸送终啊!你瞧瞧那梅山,多少孤魂野鬼。老王爷为啥将他们埋葬在那里,是因为没有一个收尸的人能找全自己儿郎的尸骨,哪怕一片完整的都没有。你能想象,当年他们有多拼、拼得有多狠!宁愿尸骨无存,也不让那蛮子踏进北山关半步。”

    “我老了,是个苟且偷生的畜生。你千万别学我。否则,你会跟我一样追悔莫及。”

    龟公的脑子并不好使,他说的话断断续续,也颠三倒四。

    “很多人都不懂老王爷,也不懂大魔王,可我懂。这回老王爷...只怕是不想再回来了。北山王府三代男儿,一王七雄一哥儿,就没有一个孬种。大魔王,我们都爱他。比自家的孩子还爱。过去他怎么闹腾,都是自家的孩子少不经事,我们都想尽办法由着他。因为他是老王爷的独苗啊!他若死了,这世上便再无北山王府,北山郡还有希望吗?”

    “没有一个拔刀的人顶在前面,冲在前面!老鸨子她们能舍得这烟花酒楼,能冲得出去吗?北山郡的那些孤儿寡母还能冲得出去吗?不会的。是人都怕死。又特别是死过一回的人。”

    龟公扛起锄头,走到院子里抱起一株梅花树,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种下。她问他为啥种梅花。龟公哀叹道,老王爷平生最爱梅花。他把每一个北山郎儿都当成自家的孩儿。我也是他的孩儿。倘若他真的死了,只要这梅花开,他定然会回来看我们的。

    她连忙说道,那我也种一棵。

    龟公却一把阻止她道,不,你不能种。这不吉利。大魔王不能死。我们都需要大魔王。

    “那我能够做点什么吗?”

    龟公转头望着远处的北山关,目光炽热道,等。等他回来。如果他战败,那就去救他。他最喜欢喝酒吃肉了,你可以多准备点好酒好菜。

    “什么好酒,好茶?”

    “最廉价的蒙倒驴和那遍地走的狗肉。”

    “你让我去杀狗?”少女惊恐道。仿佛这杀狗比让她杀人还要让她恐怖。

    “不。有人会送来的。”

    “谁?”

    “那些孤儿寡母。”

    “你是说他们会送到这里来?”少女一脸不可思议,也不解道。

    “没错。”

    “他们为啥不送去王府?”

    “哈哈哈,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老王爷就是属狗的。他们哪里敢收。况且王府的人要给钱的。”

    “大魔王每回吃的狗肉,都是我给他炖的。为这事,老王爷还差点杀了我。哎,他若当真杀了我该多好。”

    少女望着龟公那一步三瘸的背影,眼眶猩红,哆嗦着嘴角,喃喃自语道,父亲,你终究还是错了。你错看了北山王,也错看了北山王府,也...也许你还错看了他。

    入夜,两只白鸽从春风楼飞出,朝着那东北边的京都而去。

    孤独的春风楼上,一双素手轻拈,琴弦拨动,一曲《枉凝眉》随风而起。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这是她那不醒事的三叔教会她的曲子,说是天上神仙投梦唱给他听的。一肚子骗人的鬼话。多半是哪个红颜知己写给他的。父亲说,三叔就是个惹祸精,好出风头。又太招惹女人喜欢。

    三叔说,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大都泪尽夭亡。

    她本不信。

    可眼下,她信了。

    龟公在楼下听得如痴如醉,手中捧着一枝梅花,泪眼婆婆。

    待到一曲作罢,他已然捂着嘴,哭不出声来。

    往去多少回人间,可他偏偏忘不了她。那血战中,她飘若游龙,一瞥惊鸿。正是由于她,他才陷入苦战,导致六君子为了救他而活活战死沙场。

    ......

    北山关外。

    远处的高阙塞内,旌旗猎猎,战马奔腾,尘烟滚滚。狼牙王庭,这回不只是让久居北院的左贤王阿鲁克挂帅,还派出了国师努尔泰。

    他的身后,那只鹰隼震动着翅膀高高地凄叫着,时而盘旋在高阙塞的上空,时而又冲上北山的云端。

    努尔泰恨死这长毛畜生了。

    可惜他不敢出手。

    心中暗骂,北山关里的那些匹夫,怎么就不想办法杀死这长毛畜生。

    罗达站在北山关城墙之上,高高地俯瞰着远处的高阙塞,目光凝重地对老王爷罗成苦笑道,看来这回毗伽女魔的决心很大啊。连左贤王都派出来了。

    罗成反而精神抖擞,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怕他龟儿子做啥。那老东西比本王年纪还大。

    作为多年久经沙场的老将,一到这战场,他那本是老树枯木之身,却顿时热血沸腾。“这一战,非比寻常。毗伽选择这个时候出手,多半国内的问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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