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天地同此悲-《倾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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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离开天武军,又能如何,大家终究都是天武军的一名将士,就像是正在两淮奋战的镇海军,天武军上下又有谁不曾把他们看作天武军的一部分、看做自己生死与共、托付后背的袍泽兄弟?!

    声音震天动地,带着一个强军的骄傲,发自灵魂的骄傲。

    叶应武在山坡脚底翻身下马,身后传来整齐的声响,所有将士重新面向山坡站立,就像是大海在送走王者后重新归复它的宽阔和不可匹敌。

    百战都五百骑兵也是同时下马,面对那高耸入云的石碑,他们没有继续坐在马背上的资格。死者为大,所有天武军战死的将士。都值得拥有这份独属于他们的权力和尊严,是他们用鲜血与生命。换来了天武军的无上荣光。

    狂风鼓动衣袖,带着阵阵悲鸣呼啸。文天祥独自一人缓缓走下山坡,冲着叶应武一拱手:“参见使君。”

    叶应武点了点头,看着一侧的摩崖石刻,心中也是没来由的一震,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放慢。仿佛在这里看着他的,不是天武军的全体将士,而是两次襄阳大战所有战死的忠烈英魂。

    白幡迎风舞动,狂风卷动赤旗,仿佛带来隐隐哭声。

    山上。松涛如浪如潮!这冬风中,没有寒梅、没有迎春,只有这孤傲的雪松,昂扬卓然,就像是守卫岘山的将士。

    “他们的忠魂,还在啊!”叶应武喃喃说道,“或许其中不少,就已经化作了这苍松,依旧守卫着这一方山河。”

    文天祥默然不作答。目光之中却已然有晶莹光芒,作为一个心智极其坚强的人,他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多少年来第一次有放声哭泣的冲动。不为了别的,就为这苍松。就为这天武军战死的将士、鲜血染红了的土地,就为这摩崖石刻遒劲的大字和背后的功业!

    没想到某文天祥此生,亦能生逢此悲壮之幸事!

    在文天祥念头转动、心中感慨的时候。叶应武已经走到石碑脚下,一张案桌摆放在那里。两侧香炉中香烟袅袅。而就在那香案上,没有别的什么花里胡哨的贡品。只有一颗头颅,正是阿术的首级,没有什么比阿术的首级更能慰藉天武军牺牲将士在天之灵的了。

    叶应武看着阿术的首级,又抬头看向冲天的石碑,默然不语。

    江铁快步上前,斟满一碗浊酒,叶应武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酒碗。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粗瓷碗,但是却仿佛凝聚着一份厚重,凝聚着一份独属于天武军的血火战史。

    这飘荡着的酒液,仿佛折射出天武军的金戈铁马、血火征程。

    紧紧端着酒碗,叶应武转过身,天空就在他的头顶,脚下的山坡一直绵延向尽头,山谷内外天武军无坚不摧的钢铁阵容森严浩荡,赤红色鲜血染就的战旗迎风漫卷。

    无尽的白幡就在身前身后飘扬,仿佛要为所有迷失方向的英灵指引属于他们的方向。

    来看看吧,来这岘山看看吧!

    “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叶应武高声说道,风把他的声音从山坡顶端一直吹向山谷,仿佛这句话不是叶应武说的,而是天地之间本来就有这样的回响。

    山野之间一片寂静,只有叶应武的声音在回荡。

    郑重的喝了一口酒之后,叶应武猛地将酒碗掷向大地,酒碗碎裂,酒液四溅像是断线的珍珠:“天武军的好儿郎,魂兮归来矣!为国牺牲之英烈们,魂兮归来矣!天为庐兮地为床,山为陵兮海为香,华夏之英雄,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文天祥等人追随着叶应武,轻声念着。

    “魂兮归来——!”无数的天武军将士,同时低低的追随着叶应武呼喊,仿佛这四个字有着无限的魅力,能够唤醒那些在他们的前面永远倒下的袍泽。

    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松涛翻涌,战旗飘扬,白幡舞动,此是国殇!

    不知是谁,率先轻声哭泣起来,紧接着,整个山谷上下,哭声愈发高涨。没有人去阻拦,没有人去反对,仿佛在这悲哀的声音当中,所有人都听见了自己的心声,都听见了那天空中英灵的呼啸。

    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天武军四厢浩荡北上,沿着汉水两岸齐头并进,激战郢州外、血染虎头山、怒战安阳滩、追击鹿门山再到最后截杀吕文焕,最后站在这里,好好地站在这里的儿郎,已经只有之前的一半,有一半天武军将士倒在了这片土地上,用他们的血肉之躯肥沃天地,也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捍卫了这片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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