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谁人方为火中雄-《倾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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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灼热的气浪变成了真真实实的火焰,叶应武突然间才羡慕起来那些扛着水龙的消防员,奶奶的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套装备哪还怕这diǎn儿火焰,前面一个柱子已经倒下,飞溅的火星直直的打在叶应武湿透了的衣衫上,闪亮之后终究还是无奈的熄灭了。
叶应武轻轻哼了一声,佩刀一划,劈开拦住已经焦黑的柱子,四周的火焰飞快的包围上来,烘烤着衣衫,激起层层水雾。因为大火蔓延的缘故,醉春风前院主楼上上下下都已经一片赤红,原本用来连接的楼梯也被烧断,不过好在主楼里面的人都已经逃了出来,否则就真的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了。
烧断了的楼梯垮塌下来,将通往后院的大门堵死,无奈之下叶应武越过尚未遭受毒手的几张桌椅,随手提起来桌子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是热水还是凉水,索性冲着前方的火焰狠狠一扔,瓷壶碎裂,茶水溅出,即使是冒出了滋滋的水汽,却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奶奶的,老子刚才算是一时脑热了。”叶应武暗暗骂了一声,不过会想起今日白天那双秋水浓浓的星眸,心中总是下不定决心是否原路退回去,毕竟后院靠着西湖,还有小桥流水、池塘夏荷的景致,一时间不至于被烧得一干二净。
“砰!”一根柱子轰然倒塌,那些桌椅也随之葬身火海,叶应武算是会也回不去了。
好在身边的厢房没有被火蔓延,叶应武急忙撞进门去,这些厢房是那姿色平庸或者年老色衰的姑娘们住的,虽然在风格上和绮琴的闺房有些相似,但是难免简陋了很多,而且远没有那种书香优雅的气息,只是纯粹的胭脂味儿。
“有窗户。”叶应武舒了一口气,解下来已经快被烘干了的布条,身后大火已经烧到了屋内,叶应武也不能犹豫,索性咬着牙一刀劈开上着锁的窗户,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桌子,顺着窗户一跃而出。
就当叶应武前脚离开,后面熊熊的火焰已经蔓延到了刚才的桌椅上,进而将窗框、窗帘、窗棂尽数吞噬。
后面的这个院落和绮琴的小院布局有些类似,所以叶应武一头摔进了池塘里面,叶应武感受着清凉的水浸泡身体的舒爽,不得不由衷的感谢醉春风**春芳,如果不是引来这西湖的活水,恐怕叶衙内就得很没形象的粘着一身污泥去火场救美了。
这座小院已经空无一人,大火顺着树木延伸向草地和楼阁,透过半掩着的院门,叶应武可以看到几名龟公和婢女正在拼命的泼水救火,可是这醉春风后院平日里龟公是不能进来的,这出现的几名龟公想必也是火起的时候跑错了所致。
就凭着这两三个男人和几名弱不经风的侍女,要是能够把火势压制住就真的是谢天谢地了。叶应武也懒得管他们,径直从池塘里面爬出来,大步穿过快被火焰笼罩的小院,不得不说今天似乎是天助吕师道,一场大火正遇劲风,所以火势凶猛异常,实属少见。
几名寻芳客甚至没有龟公和侍女们勇敢,躲在墙角不断地哆嗦着,看他们身上华贵的衣服和扔在地上的白纸扇,叶应武皱了皱眉,最终却没有说什么,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宋从来不缺的读书人,要是有救火的胆子,这个国家就不会战则必败,步步消亡了。
书生误国,看上去充满着歧视和鄙夷的四个字,描述这南宋末年的种种,却是分外的实用。
饶是身后就是熊熊烈火,叶应武仍然忍不住停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便是这烈火,几经煅烧,也烧不出来铮铮铁骨,因为胆怯的躲在那墙角的,并不是真金白银,而是枯枝败叶,大火一过,只留齑粉。
白日所见小桥流水的精美景物已经不复当初,长流不息的溪水倒映着火光和来回奔走、惊慌失措的人影。叶应武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白天竟然没有注意到醉春风后院临近西湖的墙高的有些离谱,即使是站在小桥上也只能看到墙那边一排细弱的垂柳。
大火已经蔓延到左右第一进院落,并且还有越来越猛的架势,那孱弱的流水根本阻挡不了大火的焚烧,而高墙之外的西湖水却是人力根本取不到的。叶应武皱了皱眉,不得不表示对于古代防火措施落后的遗憾,不过毕竟科技水平摆在那里,常备着不少舀水用的木桶,便已经算是未雨绸缪了。
“坏·····叶衙内?!”一名婢女突然间看到站在桥上有些迟疑的身影,急忙伸手招呼,仿佛黑暗中终于找到了一丝可以依赖的光芒,“叶衙内,在这儿!”
是绮琴的那个侍女,能够给临安花魁当侍女,姿色自然不俗,这小姑娘本身散发出来的小家碧玉的气质更是锦上添花。不过叶应武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大步走上去有些粗暴的抓起侍女的手腕:
“怎么还在这里?!”
明知道这位叶衙内和自家小姐纠缠不清楚,这叶衙内固然是一开始死缠烂打甚至逼着小姐以死相逼,可是今天确实性情大变,而自家小姐也是从一开始的宁死不从到后来的亲身敬酒,总之今天白天的事情混乱如麻,今天晚上这场大火更是莫名其妙,所以这侍女已经晕头转向了,这火海里面就只有突然出现的这一位叶衙内,就算是靠不住也只能依靠他了。
侍女也顾不上叶应武如钢钳一样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惹得火辣辣的疼痛,甚至因为见到叶应武一如既往的如此心疼自家小姐而有些感动,眼眸中竟有些泪光泛出。
见到这侍女动不动就要哭鼻子,叶应武只能撇下她,既然她在这里,就说明绮琴还在院中,索性随手将明晃晃的钢刀一扔,撩起来衣袍撕出几个布条先沾水浸湿了便往里面走。
大火熊熊,已经蔓延到小院之外,那些随风摇曳的柳树无疑助长了火势,偏偏这些柳树隔墙相连,所以很快就把院内的花草树木也都diǎn燃了。叶应武来不及打量这个白日里已经见过的小楼,楼门半掩,悠悠扬扬的飘荡而来的却是琴声,像是潺潺的流水,自高山之上缓缓流淌,一阕《高山流水》,时而婉转,时而宏大。
叶应武来不及欣赏这滋润心田的琴声,径直推门而入。
琴声忽的一转,原来的婉转低沉尽数消散,一股悲凉的气息悠然而生,弥漫着小楼内外,和那已经越来越近的火焰对峙着。若是叶应武略通音律,便能听出这是嵇康临死之前一曲震惊世间千百年的《广陵散》,只不过《广陵散》随着嵇康赴死而人间无踪,之后历朝历代所传的不过是当时人们根据留下来的残曲加以自己的想象谱就,不过饶是如此,弹奏起来依然有傲世独立的气概,由此可知《广陵散》原曲应该是如何的震撼人心。
似乎听到了推门的声音和脚步声,背对着楼门静静坐在窗前的女子淡淡说道:“铃铛,是不是快要烧到这里了?”
叶应武一怔,面前是一道美丽的背影,虽然绮琴外面还披着一层轻纱,让整个身影看上去朦朦胧胧有些模糊,但是那如瀑垂落的乌发和在琴弦上跳舞的手指,却是真实的,精美的无与伦比。
“铃铛,为何不回答?是不是怕了?”《广陵散》即将到达**,绮琴轻轻地说道,仿佛弹奏那曲子只是随心而为,并没有在意。
“走吧,趁着火还没有烧过来,带你出去。”叶应武本来还想叹息一声,从这琴声中他已经听到了浓浓的死意,眼前这姑娘虽然流落辗转于风尘,但是绝对是外柔内刚的性格,否则早就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都成筛糠了,竟然还有心情在此处纵情弹琴。
琴声戛然而止,那道倩影仿佛凝固了。
外面已经能够听到大火燃烧树木的声音和那名叫做铃铛的侍女惊慌呼喊的声音,绮琴站起身,看着浑身上下湿透了的叶应武,这长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儿那里还不明白,忍不住苦笑一声:“生尽欢,死无憾。奴家不过是有此身躯,便引来祸患无数,便是葬身在这火海里,又有何妨?衙内尊贵之体,何必如此?”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既然敢进来,就能带着你活着出去,一个姑娘家的,尽谈些什么生死,如此飘渺难以捉摸的东西,凡人如何看得穿,若是看穿了看透了又有何用?”
话音未落,也由不得绮琴反抗,叶应武牵着她的手便急急的冲出门去。绮琴俏脸一红,却想到自己心爱的琴还在案上,可是熊熊大火已经从两侧厢房蔓延进来,滚滚热浪扑面,哪还容得她犹豫,只能任由叶应武拉着冲出这快沦为炼狱的院落。
早已等候在外的铃铛咬着牙提着一桶水,见到两人出来,便娇叱一声,一条白练从木桶中飞出,浇灭了院门出的火焰,三个人也不言语,趁着这空隙飞快的冲了出去。
后院中间的小桥流水因为有潺潺溪水守护,还没有被火焰殃及,叶应武还好,绮琴和铃铛都是养在深闺的女儿家,跑了这不短距离,扶着栏杆已经是娇喘吁吁。
看着卓然立在桥头的叶应武,铃铛轻轻吸了一口气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如此有情人,莫要辜负了。”
绮琴倾城的俏脸上也不知道是火光映衬得还是羞恼,总之是少有的粉红色,这临安花魁绝处逢生,也顾不上平日里便没大没小的自家侍女调笑,只是凝眉看着被火焰吞噬着的天地,也看着那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文人雅士。
“呀,那几个酸儒,平日里‘之乎者也’风度翩翩,也不知道赢得了这醉春风里面多少姐儿的芳心,今日一见,竟然如此不堪。”铃铛撅了撅嘴,很是鄙夷。
叶应武扶着栏杆环顾四周,大火已经吞并了醉春风的各处院落,小桥流水的景观坐落在醉春风的最中间,四周都已经是烈火熊熊,而那条小溪水面上也开始腾出水雾,过不了多久若是被蒸烤干涸了,便就真的没有藏身之处了。而四周的花草树木,也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最好的助燃剂,将这小桥流水也变成和其他处无二的炼狱。
走,应该往哪里走?
虽然不说,但是绮琴和铃铛额角细细密密的香汗已经说明这里温度太高,不宜停留,叶应武刚刚穿越便陷入如此绝境,偏偏身边还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必须撑着。
“衙内,衙内!”突然间,隔着火焰,能够听到前院方向传来的呼喊声,声音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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