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杏仁酪-《陛下替我跪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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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沉沉,数个鎏金的蟠龙龙纹熏笼里不时传来霜炭燃烧的脆响。
一鸡站在鎏金的仙鹤灯后,双手拢在袖里,纹丝不动。
他听见了皇爷的脚步声,从台阶上缓缓下去,又在殿中停驻,过了片刻,又转向了一侧。
在乾清宫里有四面紫檀木雕龙纹的水晶大镜,对立摆放,正对着殿中四处侧门,这镜子也叫风水镜,在风水家眼里有解厄化煞之能。
只听闻脚步声,一鸡就知道,皇爷是在风水镜前站着不动了。
明明皇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一鸡却觉得这乾清宫里仿佛要成了一块冰,寒气又冷又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站在高达一丈半的水晶镜前面,沈时晴看着镜子里的“赵肃睿”。
皇帝,皇家,男人……有人生来就在高出,还要居高临下嫌弃那些生在泥坑里的人爬得太慢,嫌弃她们畏缩、胆怯、无能。
同一块玉,到了她的手中是要她“淑善为要”,到了赵肃睿的手中却要他“君子不器”,她不会恨么?她当然是会恨的!她恨!她恨一个心中并无仁善之心的君王竟然能掌握着天下苍生的命运,她恨一个只知道穷兵黩武玩弄权术的男人坐拥着万里江山,难道她连恨都不能了吗?
当人们对着皇权顶礼膜拜的时候,当人们喊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时候,当人们随意将三从四德扔在了女人面前的时候,当女人被一点点剥夺了所有权力却又成为了史书上的罪人的时候,当她沈时晴面对着谢文源如看货品一般的打量目光的时候……她又怎么能不恨呢?
她用目光探询似的看向镜子里的“昭德帝”,她的恨意绵远悠长,却又沉默无声,所以她容忍了昭德帝一次次把她过去几年的隐忍当作笑话。
可她不能容忍赵肃睿提起她娘。
如果不是大雍律法严苛纵容了沈家宗族对她们母女的逼迫,让她娘在她出嫁后还要拖着病体与沈家周旋,她又怎么会连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明亮的灯火照在镜子上,沈时晴转身,看见了远处相对的那面水晶镜里的“赵肃睿”。
“他”和自己一般面无表情。
这些镜子里都是“他”,都不是“她”,就像是先圣典籍中的那些道理一样,他们循循善诱告诉了人如何成为一个有德行和才干的贤达,可这些人都是“他”,都不是“她”。
自始至终,沈时晴的心音都是沉的,稳的,一如既往,却越发让赵肃睿不舒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文椅里站了起来,手里是酥饼也早被他放在了盘子里,等他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在房里来回踱步走了好几圈。
难怪,难怪沈三废竟敢如此大逆不道,原来她从来就是个狂悖之人。
赵肃睿想起了沈三废写的那两句“狂诗”,那时他还以为沈三废是恨自己的女儿身,真没想到呀,原来沈三废真正恨的是这世间的纲常。
“既恨男女之别,又恨君主之权,沈……沈三废,原来你早就存了狂悖叛逆之心。”
听到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赵肃睿的语气却是冷静的。
沈三废一点点在他的面前露出了本性,在他看来并非坏事,一个女人她连窃国都敢做了,别说她是个大逆不道的狂徒,就算她真的是个忠君的贤良人也难逃一死,知道她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才能更好地揣测她以后的所为所想,进而将她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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