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章 :-《七十年代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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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骂我就算了,是我不依不饶,骂列车长和明湘干嘛?”

    张小蝶脑子没毛病吧?齐淑芳暗暗庆幸早早就和她翻脸,和这样的人继续相处,不知道她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

    听到张小蝶说自己不给她求情,欧明湘也不生气了,“简直是不可理喻!我不给她求情就是我错啦?难道不是我公私分明吗?还有,我什么时候和她好了?我明明和淑芳的关系比较好。”她和张小蝶的关系,就是同批录用的那点感情,没别的。

    何胜男忍不住继续道:“有些人就这样,明明是自己犯的错误得到了应有的处罚,偏偏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认为是别人不好她才落到这种地步。张小蝶的心理我几乎能猜到,她肯定在想,或者已经在说了,说是淑芳过于小气,所以她才做这种事,一切都是淑芳的错,如果不是淑芳咄咄逼人,她一定不会被记大过。我妈说,世人总是喜欢同情弱者,甚至因为同情抹杀他们曾经做过的恶事,以至于出现一种弱者有理的现象。”

    云柏赞同道:“是呀!真可笑,淑芳小气难道就是她盗窃的理由吗?再说,我真没觉得淑芳小气。”上次上班的时候,她的晚饭只有一碗清澈见底的汤,漂着两片白菜叶子,齐淑芳二话不说就拨了一半浇了荤菜的米饭给自己,说她吃不完,扔了可惜。

    云柏知道这是齐淑芳的借口,她的饭量很大,怎么可能吃不完?无非是想帮助自己。

    她不认为这是施舍,没人会把珍贵的粮食侮辱人。

    金玉凤拍手道:“别说,机务段里真有不少人说淑芳得理不饶人。他们说,如果淑芳宽宏大量,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是张小蝶犯的错吗?盗窃是多大的罪啊,怎么说淑芳不对?他们辨别是非的能力呢?”欧明湘很不高兴,眼睛眉毛皱在一起,“张小蝶做这种事还不知悔改,到处散播列车长和我们的坏话,和她一起被录用,我觉得很难堪。这事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啊?会不会认为和她一起进来的我们也和她一眼?”

    齐淑芳笑道:“那是她个人行为,凡是有点头脑的都不会这么觉得。”

    说完,她转头看着金玉凤,“玉凤,你要是再见到小李同志,你就跟他说,让他注意一下,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张小蝶肆无忌惮地辱骂我们,能看出来她没悔改。”

    “我就这么跟小李说的,小李表示以后会注意。”金玉凤赶紧道,她调任到客运段,当然了解过其中的内情,很看不起张小蝶的行为,多好的工作机会,居然这么不珍惜,也是齐淑芳不和她计较,如果追究下去,她肯定不是被记过,而是去蹲劳改。

    张小蝶就像一锅粥里的那颗老鼠屎,提起她,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进了第一百货,才把心思转到琳琅满目的商品上面,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

    齐淑芳竭力遏制自己购物的*,没买一件东西。

    欧明湘和金玉凤没有上海市的票证,云柏舍不得花钱,也都没有出手。

    只有何胜男生活优渥,没有生活负担,花三十二块两毛钱扯了一块水红色提花缎,又花三十七块八毛钱扯了一块墨绿色的绸子,上面分别有“杭州丝绸厂”的字样。

    “这么贵!”云柏拍了拍胸口,“我一个月的工资居然不够你买一块袄面子。”

    袄面子,是的,何胜男说水红提花缎给自己做棉袄,墨绿色丝绸给她妈妈做棉袄,家里已经攒够了棉花,布票凑一凑也够做里子,就差面子了。

    何胜男抱着两块绸缎,笑道:“贵是贵了点,但是不用票呀!棉布便宜,没票连一根线头都买不到。前几天不是在家休息么?我妈正好也放假,在家里唠唠叨叨,说这个邻居的女儿住在上海,给父母寄了上海货,那个邻居的儿子去上海出差,给爸妈带了上海货。不就是她老人家开的客车只到南京吗?我给她买上海货,保证够她炫耀!”

    齐淑芳忍俊不禁:“上海货就这么好?”

    “那可不!谁不知道上海货是数一数二的,席卷大江南北,我们住的那院子里,谁要是有一件从上海买的东西,牛气冲天!”

    “可是,你买的绸缎上面写得是杭州丝绸厂。”欧明湘怯生生地插口。

    金玉凤和云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何胜男怀里的丝绸,打趣道:“是呀,你这算不上是上海货吧?不是上海牌的,是杭州牌的。”

    何胜男眉头高高扬起,哼哼道:“可我这是在上海第一百货大楼买的,你们记住,是在上海买的,重要的是上海两个字!不是杭州。进口的瑞士表也是上海产的?并不是。可是谁要戴了一块从上海买的瑞士表,能让人羡慕死。淑芳,你手上的手表就是瑞士表吧?”

    “嗯,梅花牌的。”

    何胜男点了点头,小声道:“瑞士生产的手表质量都相当好,没有一个牌子的产品不过硬,咱们国产的手表没达到这种水平,价钱也便宜,可惜没票买不到。我刚刚在柜台跟前留意了一下,和你这一样的价值三百多呢。”

    “就是售货员的态度不不好,看咱们跟看乡下人似的。”欧明湘忍不住插了一句,那种眼神轻蔑的眼神看过来,现在出了百货大楼都觉得如同芒刺在背。

    金玉凤叹道:“哪个地方的售货员不是这样呀?供销社的售货员都这样。”

    “我告诉你们,这不算什么。好多国营商店的售货员态度都不好,工作不认真,态度很恶劣,对城里人的没好脸色已经算是好的了,在他们眼里,乡下人还不如一坨屎。当然啦,这只是一部分售货员,并不能说明所有人都这样。”何胜男在古彭市百货商店里买东西,就曾经遭遇过这种事,那时候她年轻气盛,气得她挽着袖子和售货员大吵一架。

    云柏倒是没干过这种事,因为她清楚售货员的傲气,“可是咱们的打扮看着也不像乡下来的呀,为什么那个卖衣服的售货员看咱们就跟看一坨屎?咱们站在柜台前看衣服式样,不就多站了一会儿么?那口气,真是……我真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

    云柏低头看看自己的服装,和金玉凤一样,都是铁路服,没有补丁。

    天底下只有铁路部门才有统一服装。

    齐淑芳、何胜男和欧明湘的打扮就不用说了,穿的虽然不是新衣服,但一看就知道都是好料子,一般城里人都很难拥有这种好衣服。

    “很多售货员都这样,你买,他们没好脸色好口气,你只看不买,呵呵,他们立刻发飙!”

    齐淑芳到现在都无法忘记自己第一次去县城百货商店的场景,虽然自己家和霍家来往密切,但是对于周国红,心里到底存着一根刺。

    何胜男很赞同齐淑芳说的这句话,“是呀,在咱们古彭市都这样,何况上海市。在大部分的上海人眼里,除了北京人,其他地方出来的城里人都是乡下人。可是,他们往上几代其实也不是上海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宁波那边迁移过来的,什么阿拉啊侬啊本来都是宁波的方言。迁移过来的宁波人太多了,反而把真正的上海方言给同化了,阿拉成了上海话的代表。”

    “还有这样的说法?我头一次听到。”齐淑芳来过上海很多趟,清楚一部分上海人看不起外地人,但她不知道宁波移民的事情,也不知道“阿拉”其实是宁波方言。

    金玉凤、欧明湘和云柏纷纷表示长见识了。

    “我是听我爸和我妈说的,他们以前经常来上海出差。”何胜男解释完就不再说了,注意力仍然放在齐淑芳的手表上,“你这块手表在哪儿买的?上海吗?”

    齐淑芳微微笑道:“不是,是我爱人在他上班的地方买的。”

    “你爱人对你可真好,能看出来你一定过得很幸福。”何胜男赞叹一声,接着愁眉苦脸地道:“我爸的同事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现在还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看她这么烦恼,齐淑芳莞尔,金玉凤和欧明湘不解,云柏则是羡慕非常,道:“咱们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哪个不想着终身大事?你比我小几岁,就有人替你操心,不像我,短时间内我爹娘不会同意让我嫁出去。”

    “为什么?”齐淑芳不像何胜男和欧明湘那么大惊小怪地开口询问,她猜,应该是云柏的父母怕云柏出嫁后无人养家,所以不同意她早婚。

    其实不早了,云柏今年二十四岁,而自己不到二十岁,已婚近两年。

    虽然云柏从来不提,但是她家就住在距离齐淑芳家不远的地方,和三家人挤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隔壁的叶翠翠又喜欢东家长西家短,所以齐淑芳清楚她的家庭情况。

    云柏笑笑,没回答。

    齐淑芳不愿戳人伤疤,金玉凤比较成熟懂事,欧明湘和何胜男一个天真无邪,一个大大咧咧,很快就把自己问出口得不到回答的问题抛送到了九霄云外,建议大家凑钱凑粮票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一顿好吃的再回去。

    云柏脸色微微一变,齐淑芳立刻就发现了,委婉地笑道:“下次有机会再去吧,列车长交代咱们早点回去,咱们别磨蹭了。餐厅的饭菜也挺好,不比国营饭店的差。”

    何胜男扫兴地道:“好不容易大家一块出来,你干嘛提列车长啊?”

    “列车长是为咱们好呀!”

    “你说得也是,我妈也叮嘱我在外面小心。”何胜男想起自己母亲提起很多知青被欺凌的事情,血淋淋的,急忙改口,“咱们快回去吧,省得列车长唠叨,她和我舅妈很熟。咱们明天早上一起去吃生煎包和线粉汤!”

    第二天一早,只有齐淑芳和欧明湘陪着何胜男一起吃早餐,云柏和金玉凤不打算出去。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们的友谊,五个来自不同家庭,有着不同生活条件的女青年,渐渐走到了一起,形成一个别人很难□□来的团体。

    这时候的友谊质朴、真诚,没有掺杂任何利益,全部源自志同道合。

    通过相处,齐淑芳又了解到不少事情。

    欧明湘生活在一个双职工家庭,古彭市人,上面有四个哥哥,收入或高或低,但都有正式工作,均已结婚生子,分别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没有和父母妹妹住在一起。欧明湘年纪最小,又是女孩子,在家里最受宠爱,养成了天真烂漫的性子。

    金玉凤来自古彭市下面的一个县城,父亲在邮电局上班,母亲和两姐一弟都赋闲在家,其中母亲是农村户口,每年回乡干活挣工分,现在全靠她和他父亲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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