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雪的车子离开了村子，叶辰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看着窗外，整个人好像已经和另外三人处在不同的世界中了。

    关山洋神经比较大条，而且也不太了解叶辰的性格，他说：“地窖中有各种制造炸弹的工具和材料，不得不承认梁学尘真的是一个天才，这么恶劣的环境下都能制造出那么精准的遥/控炸弹。”

    见叶辰没有搭腔，林雪暂时代替叶辰了，“剩余的材料还有多少？”

    “没有了。”关山洋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没有找到他装火药的箱子或者袋子，没有办法判断出他到底制造了几个炸弹。不过从其它的材料废弃物上我可以确定他至少做了四个遥/控炸弹，但我好奇的是他这种经济拮据的人去哪儿搞来这些制造炸弹的材料呢？”

    林雪放慢了车速以方便自己思考，回想到叶辰对梁学尘的评价，她说：“他这个人这么聪明，一旦走上犯罪的道路，绝对有无数种方法。我们要考虑的不是他哪儿来的钱，而是他哪儿来的材料。”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林雪看了看叶辰，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但每个人都在注意着一言不发的叶辰。

    终于，叶辰缓缓转过头，靠着座位说：“通知启秀所有工程类的公司清查他们储备的火药量，梁学尘之前就是搞这个的，这是他最熟悉的门路。虽然当年他出了事以后没有人在明面上帮助过他，但工作那么多年的他怎么可能没几个好朋友呢？”

    “那梁学尘现在既然走上了复仇的道路，他会不会报复当初爆炸事件的受害者家属呢？要知道那些人才是将他逼到这种田地的罪魁祸首。”张长江忽然问。

    “不会！”叶辰和林雪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不过叶辰没有继续说下去，林雪便开口了，“梁学尘经受了这么对年的摧残都没有选择过报复，一是因为他性格懦弱们根本就没有想过报仇；二是从这两起爆炸案可以看出梁学尘很在乎无辜者的安全，可见他是一个讲究因果报应的人。所以对他来说，那些受害者家属对他的各种欺压都是因为他当初害死了那些人，出于愧疚，即使过着这种贫困潦倒的日子他都没有想过报复。”

    啪！

    叶辰又点上一支烟，他接着林雪的话说：“但他懦弱不代表谁都能欺负他，像他这么有才华的人骨子里绝对有着傲气。他隐忍那些家属是因为他赎罪，可那些毁灭他孩子快乐的扒手他又为什么要隐忍？在加上这么多年村里人的欺压，他的性格其实早就扭曲了，而他孩子的死让他终于沦为了杀人的魔鬼。”

    张长江犹豫了一下，随后像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一样严肃地说：“叶队？”

    “怎么了？”

    张长江摆正态度，“你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在办案的时候对提供线索的人发火。”其实，这也是林雪想问的，但她能感觉到叶辰的心中绝对有什么事情，所以她不想在外人面前直接问他。

    “哼！”叶辰冷哼一声，嘴角露出了阴冷的笑容，使得一直通过后视镜观察他的林雪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对待那些人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叶辰再次看向窗外，一只手托住了下巴，“我们见到过太多的罪犯，这些人有的是骨子里就有着犯罪的基因，有的是追求嗜血的快感，还有一些是家庭悲剧造成的性格缺失。可是，今天的梁学尘，一个能隐忍这么多年都不爆发的人，到底是什么让他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呢？”

    叶辰的拳头握得咯嘣直响，而这声音却带着巨大的穿透力进入了车内其他人的心房。

    “一个孩子，青春的年华！因为丢了个手机就会选择上吊自杀吗？不对！逼他死的，是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鄙夷，他们从未将他当做过一个正常人来看待。”叶辰从怀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递给了后排的张长江。

    “这是我在他房间内找到的，好多张，每一张都一样。字体千奇百怪，可见是不同的人写的。很容易就看出来手法的稚嫩，想来应该是同龄的人写的。”

    张长江把纸张展开，林雪扭头看了一眼，那是一竖行红色的打字，写的是“杀人犯的儿子”。

    “我靠！这他么的都是谁教的？”原本听着叶辰压抑的话音张长江就憋得难受，在看到纸上的内容后他终于爆发了。

    “哼！”林雪也冷哼了一声，“还能有谁，村子里的大人啊！他儿子在那么远的地方上学，那边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梁学尘的事儿？而且纸张泛黄，显然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不难看出他的童年就是在这种嘲笑和欺压的阴影中度过的。”

    “这帮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吗？”本来是局外人的关山洋终于也被林雪的话点燃了，他的反应更大，直接一拳打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一个村的书记！”林雪冷笑着不断摇着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叶辰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了，“一个领导！他口中的梁学尘都是这样的，你还能让村民去怎么评价他？如果说扒手偷手机间接害死了梁学尘的儿子从而让他走上犯罪道路是一个导火索的话，那么村里人日积月累年复一年的欺压和鄙夷就是这导火索后堆积如上的炸药！”

    叶辰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再次响起，“人类心中的黑暗面使他成为了罪不可赦的凶手，我一直觉得压抑不住内心中黑暗的人只占微乎其微的比例。可直到今天，当我意识到这种黑暗原来可以靠着别人的压迫染上去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可我们要惩治的到底是被染上黑色的凶手还是给凶手染上黑色的人呢？”

    车内再次陷入了安静，以为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正如叶辰所说的，在这个国家，法律是衡量犯罪的唯一准则，他们的职责也只是维护法律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