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法律是有力度的,是威慑和打击违法犯罪活动的有力武器!” “但同时,法律也是有温度的!” 罗大状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法律条文摆在那里,只是无情的文字,但在执行法律的时候,是可以有温度的。” “我在走访溪马村的时候从村民口中得知,本案被害人马二刚在村子里不说横行霸道吧,至少也是没人敢惹。” “并且此人性格乖张,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从来不顾及旁人的感受。” “他的羊经常会啃食村民的庄稼,踩踏耕地,给村民造成了不小的财产损失。赵福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一点,从刚才那位证人口中也可以得到证实。” 说到此处,罗大状略作停顿,才接着说道:“在本案中,我方当事人的做法或许有欠考虑,但他的出发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庄稼不受破坏,我觉得不应该生硬的给他扣上一个投放危险物质罪的帽子。” 检察官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罗大状这一番言论,与他内心对于法律的认知和理解有巨大的差别。 这给他带来强烈的心理冲击。 沉吟片刻。 检察官缓缓开口:“保护自己的庄稼无可厚非,但可以选择更合法合规的途径,投放毒玉米这种做法过于极端了,而且也确实存在着巨大的安全隐患。” 罗大状叹了口气说道:“我方当事人并非没有用过别的办法,他跟马二刚交涉多次,无果。” “他找村委会反映情况,村委会出面劝说过马二刚,但没有作用。” “他也曾向乡派出所报警,可民警也只能进行口头的批评教育,马二刚当着民警的面答应得很痛快,可民警一走,他依旧我行我素。” 罗大状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马二刚正值壮年,在溪马村有大量宗亲,行事无所顾忌,只顾自己高兴。” “而我方当事人只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家,膝下无子,在村子里也没有近亲……” “当他的财产受到损害,又维权无门的时候,该有多么绝望?” “你让他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那几亩地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那些庄稼是他唯一的生活保障,他只想活着,他有什么错!?” 这番话,振聋发聩。 赵福顺不禁老泪纵横,悄悄抹起了眼泪。 没有人能切身体会到,一个孤寡老人的生活有多么艰难。 再加上被村霸欺负…… 各种艰辛,旁人难以想象。 此刻赵福顺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老人,被戳到了痛处,眼泪便再也绷不住了。 旁听席上。 姜父姜母也是眼圈微红。 “我们以后要多去老舅家转转,多关心关心他。”姜母小声道。 “嗯。” 姜父重重点头。 庭上。 检察官依旧没有放弃:“不管动机是什么,被告人的毒玉米导致马二刚十三只羊被毒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被告人应当为此承担责任!” 罗大状微微一笑,抛出另一个观念:“这个案子应当视为民事案件中的‘正当防卫’。” “民法典第一百八十一条规定,因正当防卫造成损害的,不承担责任。” 正当防卫! 这是一个法律概念。 对此姜白不算陌生,在此前追小偷致死事件中,他和孟波最终便被判定为正当防卫,不需要为小偷的死承担责任。 不过姜白以为正当防卫只是存在于刑事案件当中,指对正在进行不法侵害行为的人,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 如果可以认定为正当防卫,因此而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 他还真不知道,原来民法中居然也有正当防卫的规定。 检察官目光闪烁了两下,似乎回忆起来一些东西。 罗大状接着说道:“刑法中的正当防卫是针对侵害人人身的正当反击,民法中的正当防卫是可以针对他人的财产反击的。” “民法中的正当防卫可以是针对面临的危险实施防卫,只是这种危险是轻微的,不是短时间内需要防卫人做出反应的。” “否则,应当适用紧急避险的规定处理。” “在本案中,我方当事人的耕地和粮食,便面临着被马二刚的羊群踩踏啃食破坏的危险,并且这种危险在案发之前曾多次实际发生。” “在这种情况下,我方当事人采取的措施,便是正当防卫,由此而造成损害,不需要承担责任。” “所以,我方当事人不仅不成立投放危险物质罪,而且也不需要为马二刚的财产损失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即,无罪,免责!” 无罪,不成立刑事犯罪。 免责,不承担民事责任! 这才是罗大状本次诉讼的终极目标。 检察官这下不淡定了,连忙道:“即便被告人不成立投放危险物质罪,可他毕竟造成了马二刚财产损失,怎么也得赔偿的吧?” “凭什么呢?我就想问问,凭什么要赔偿?”罗大状反问道。 “这……” 检察官一时语塞。 罗大状接着说道:“我都说了,这是正当防卫,因此造成损害的,不需要承担责任,民法典有明确的规定!” “既然不需要承担责任,凭什么又让我的当事人赔偿?” 罗大状摊了摊手——这是他标志性的动作之一。 随后继续说道: “再者说,马二刚的羊被毒死完全是他自己的责任。” “我方当事人已经尽到了提醒义务,不仅在醒目位置竖立警示牌,而且还特意提醒过马二刚,告知对方地里撒了毒玉米。” “而马二刚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任由他的羊进入我方当事人耕地,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发生羊被毒死的情况,是他能预见的,并且是希望发生的。” “既然如此,羊被毒死就应当由马二刚自己承担责任。” “这跟我方当事人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要让我方当事人为此承担责任?” 这一番话,彻底让检察官无言以对了。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那个戴眼镜儿的律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哦!我算是听明白了,看他这意思,赵老头不仅不用坐牢,还不用给二刚赔一分钱!” “早就听说律师都是黑心的,谁给钱就为谁服务,在他们嘴里,黑的能说成白的,坏的能说成好的,我呸!恶心!” “真特么恶心!” “……” 旁听席上响起了窃窃私语。 这些人都跟马二刚沾亲带故,自然是站在他这边的。 听到罗大状的言论之后,立刻就不乐意了。 “咚!” “肃静!请遵守法庭纪律,保持法庭秩序!” 潘兆明敲响法槌警告了一番。 听众们的议论才逐渐消减。 罗大状继续阐述他的观点。 一方面从司法角度着力,通过对法律条文和司法解释的深度解读,来支撑赵福顺无罪的主张。 另一方面则从人文关怀角度出发,呼吁执法要有温度。 最后,罗大状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人有感情!” “法理不外乎人情,法律的制定与执行应当符合人类本身的情感诉求与社会道德要求。” “我相信我们国家的执法机构是有人文关怀的,不是冰冷的机器!” “我也相信审判员阁下会公正合法的进行判决。” “我说完了,谢谢。” 罗大状向着审判员点了下头,坐了下去。 “好,请被告人做最后陈述。”潘兆明向着赵福顺说道。 后者缓缓站起身,按照罗大状的吩咐开始陈述。 “尊敬的审判员大人,小老儿没什么文化,但我分得清是非曲直,礼义廉耻。” “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耕地,保护自己的庄稼。” “我没有子女,老伴儿也去世了,全家就只有我一个半截身子买黄土的老不死,如果庄稼被糟蹋了,我唯一的收入来源也就断了……” “我没什么本事,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真的没想伤害任何人,也没想损害任何人的财产……” 一番陈述后。 赵福顺向着潘兆明深深鞠躬,片刻后才直起身。 见此情景,潘兆明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他缓缓叹气,宣布暂时休庭。 便起身走了出去。 在站起身的那一刻,潘兆明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落下了一个沉甸甸的重担! 必须慎之又慎,做出最正确的判决! 休庭的时间很快过去。 重新开庭了。 潘兆明脚步轻快的走进审判庭。 “咚!” 他敲响法槌,沉声开口: “西山省榆县初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对于被告赵福顺投毒害死十三只羊一案,现已审理完毕。” “经查,马二刚的羊确实死于被告人赵福顺撒在地里的毒玉米,但被告人尽到了提醒义务,且属于民法上的正当防卫……” 听到这里,姜白便彻底放心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