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泰坦穹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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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过了很长时间,状似疲极欲睡的意利亚公主突然在丈夫怀里动了动,她小声说:“凉……”
奥斯卡揽住妻子光洁的裸背,用自己的元帅制服和法兰绒披风把萦弱的女人完全包裹起来。
“你会驾船?”丈夫问。
“我在威尔尼斯的一间修道院住过一阵子,那里和拉古尔一样美……我最喜欢在秋天的黎明独自驾船去到远郊,然后在岸边找一株苹果树,傻傻地等着苹果落水的声音……”
奥斯卡从妻子身上收回视线,他的眼睛渐渐合拢。在睡熟之前,他似乎看到湖心岛的方向耸立着一座精致紧凑线条柔和的城堡,孩子们在城堡前的绿地上开心地玩闹,间或还有一个男人哑着嗓子哦啦哦啦地叫……泰坦摄政王带着笑容进入梦乡,他的妻子就枕在他的肩腕上。男人的口鼻充斥女人的清幽体味和淡淡的发香。
很久之前,大抵是在拉古尔镇仍以贫瘠着称的时候,穷人家里的屋顶都是由当地盛产的一种芦苇属植物编积而成的。这在过去可比任何建材都耐用,一般这样芦苇顶的房屋使用年数都在半个世纪以上,而且冬暖夏凉,防雨耐晒。
在那个年月,穷苦人家买不起砖瓦才使用近乎不要钱的芦苇建材,可到了今天,芦苇的价格反居现代建材之上,如果赶上当年的收成不好,芦苇会卖到普通砖瓦价格的几十倍。
有钱人家多在主屋和别墅附近搭建临水的芦顶石屋,拉古尔镇的风貌就在原始和自然之间统一和谐。夏天,房屋的芦苇顶变成鲜明的浅绿色,使小镇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物产丰富的原野;秋天,房屋的芦苇顶变成深碌色,绿得乏青、绿得发亮、绿得天空的颜色都相形暗淡;冬天,房屋的芦苇顶变成暖溶溶的明黄色,就像水道中遗落了干枯的麦田。
“其实,您应该在春天过来游览!”全身都罩在白纱里的新娘诚恳地劝诱帝国的最高执政官。“春天的拉古尔是最美的!树美、水美、山美、雾美!别处的鱼虾都在秋天长成,可拉古尔的水产在春天的时候最是鲜美,如果您在春天肯赏光,我会亲手为您烹制拉古尔最具特色的湖鲜。”
“树美、水美、山美、雾美……你忘了!还有人美!”
新娘子羞傀地垂下头,尽管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以长辈的身份出席她的婚礼仪式,着她和他同样都是年轻人。
也许是感到自己的玩笑话稍稍有些过火,帝国摄政王连忙摸了摸鼻子:
“其实……我要对您的父亲、首都战区总司令安东尼奥尼·沃拉斯顿上将的殉难负有不可推卸地责任!是我的判断出现误差,所以才导致沃拉斯顿将军在战场上陷入困境,我……”
“您不能这么说。您是统帅!我的父亲应该在神明的殿堂得到了胜利的于无息,要不然……我不会梦到他突然答应我与卢卡斯的婚事!”
奥斯卡有些惊疑,“你是说……你的父亲一直反对你与卢卡斯交往?”
新娘有些落寂地点了点头,“他说……从一个人所做的事就能看出他的生活态度,为军情部门服务地人……都不适合婚姻!”
奥斯卡笑得莫名其妙,“火眼女孩儿”不会说谎,尽管他早就知道帝**情局在贵族阶层中间进行的一系列抓捕行动已经触怒了一些从前或是现在的实权人物,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军情部门在外界的名声会这么恶劣!就连首都战区总司令安东尼奥尼上将这样的知情者也不愿和军情局的人接触太深!
帝国摄政王有些黯然,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安东尼奥尼将军对他的热情有一多半都是下级对上级的敬意,至于其他地……应该都是敷衍。
“为什么会这样?”奥斯卡从新娘的房间踱到新郎的房间,他是帝国的最高统帅、泰坦的终生执政官,文臣武将应该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可他已经见识了南方贵族决意与他分出胜负的信念,现在又见识了一位军队高官对他明里遵从暗里敷衍的手段,这是不是说明……他还不具备像一位真正的皇帝一样统治这个大帝国地全部条件?
“什么为什么?”正在试穿一套燕尾服的卢卡斯·迪亚马克尔子爵在发现自己的小主人犹自发呆的时候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人心难测!怎样才能把持人心、控制人心、进而洗涤人心,让不同的心灵发出同一个声音?”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的面孔阴郁得像冬天的阿卑西斯山。
“哇哦!”卢卡斯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惊叹:“这可是一项浩大地工程。而且……这近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不可能吗?”奥斯卡露出迷惑的神情,他在逐级向着权利颠峰攀登的过程中经历了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但最后都以他的胜利而告终。
“事物总有两面性!”卢卡斯试图从刚刚开始盛行的哲学辩证法地角度解释这个问题:
“矛盾是一个统一体,您有世上最强力的矛,自然会遇到世上最坚硬的盾,这样硬碰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但您也得承认,即使两败俱伤是最坏的结果,矛和盾也始终是存在的!这种关系不会因为您地让步而缓解,也不会因为您的强势进攻而消散。”
帝园摄政王不耐烦地甩了甩头。“哲学辩证法是流氓无产者的理论,怎么说都不是全对,但也不是全错!一句帮就是——说了还不是白说?”
卢卡斯讨了个没趣,他就缩到一边不再发言。
奥斯卡指了指房间中的一个阴暗的角落:“喂!老家伙!出来晒晒太阳,老躲在暗处会得眼疾的!”
格莱恩·阿尔普勒侯爵已经穿上一件厚垂的棉裘,老人面容憔悴,佝偻着背、弯着腿,一副病入膏盲无可救药的样子:
“殿下!您说的没错。我要是个瞎子该多好!那样的话就不会见到我那可爱的故乡血流成河。”
“你害怕了?”帝国摄政王的声音冷了下来,他让这头出身南方的老狐狸主理清洗事务的目的就是要考验对方的意志,看他适不适合做一头忠心耿耿的好狗。
“害怕?我这样一把年纪还会怕什么?”老侯爵似乎真的不怕,他对帝国摄政王轻蔑地笑了笑,“名单您不是已经阅目了吗?我只是想问问,您要杀到什么时候?至少您得给我划定一个范围或是一个期限,因为人是杀不尽的。军情秘密行动部的投入和产出又无法达到平衡……”
奥斯卡攥紧拳头,他得承认,拿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开刀只是为了发泄私愤,掌控南方利益集团的几个头面人物至今仍未落网!何况说归根本。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令帝国摄政王殿下担心的是那些大商人的态度。
泰坦帝国地大商人(特别是南方人)在战争期间并没有逃离他们祖国,真正的商人绝不会远离战争,他们会在战争中挖掘更大的商机,进而实实在在地大发一笔横财!如果说有人搬空了国库,那么国家收购计划多半都被盘踞市场的大商人给瓜分。
短的时间内恢复帝国的金融秩序和经济活动,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必须得获得这部分大商人地支持。如果没有这些人提供资金和税收,建设和复苏都是空谈,帝国摄政王的各种施政策略还不如躺左床上做梦来得轻松。
问题来了!在战争结束之后。泰坦帝国最大的商会并没有像遇到一次全民族地胜利那样大肆狂欢,而是静静地观望着届势,尽管他们派出了一个高级代表团向皇室和摄政王献礼慰问,可在双方会面的过程中。商人们的代表只谈到战争给他们带来的损失,绝口不提“搬空国库”这件事。
这是一个信号!如果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没有足够的诚意和足够吸引商人阶层的条件,对这位镇压南方暴徒的时候向自由商人野蛮出手的摄政王来说,他能从商人那里得到的帮助是极为有限的,商人们不信任他,而且很大一部分的南方商人恨他入骨——在教历801年的时候,维耶罗那传出谣言,洗劫交易厅金库的罪魁祸首就是始终躲在幕后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尽管由金库获得的商户私有财产在事后已经全部返还,但商人仍把帝国摄政王看作是恶魔,因为这个恶魔竟然敢动他们的财富!
“你所说的……投入和产出无法达到平衡是怎么一回事?”奥斯卡暂时抛开脑海中的疑问,他得处理最棘手的问题。
“您不是搞特情的大行家吗?”老侯爵有点不耐烦了,“这件事就得您来说说!打个比方,秘密行动部集合精锐骨干,对抓捕行动和定点清除行动进行了大量的前期准备工作和复杂艰苦的实际操作!我说这一切值十个金泰,那么就是说军情局投入了十个金泰,可我们收回来地呢?不算那些闭着眼睛下地狱的,就说那些赖在秘密监狱里死不认帐的,他们连一个泰士都不值!再说局内各级行动长官自然不敢向您抱怨什么。我就不一样了,他们有什么苦水都往我身上倒,恨不得要用口水的埋怨淹死我这个老头子!”
奥斯卡看了看一旁的卢卡斯,他不会听信老狐狸的一面之词。
军情分析处长虽然不太喜欢格莱恩·阿尔普勒那副老奸巨滑的面相,但他得实话实说:
“殿下!局内地问题说到根本就是资源枯竭,有些部门为了应急已经开始挪用历次行动中缴获的赃款了,这个风头若是沿袭下来……恐怕……”
“我明白!”奥斯卡恼火地别开头。钱!钱!钱!哪里都要钱,可钱从那儿来?抢了一次维耶罗那交易厅,泰坦帝国还有第二座储量丰富的金库吗?
“抱歉殿下、两位大人……时间到了,牧师在催呢!”摄政王的勤务官小柯克打破了室内的僵局,他的话让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露出难堪地面孔。
奥斯卡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大力拥抱了一下欢天喜地的军情分析处长。“原谅我朋友,我差点把你的婚礼变成一次国情专题扩大会议!”
卢卡斯摆了摆手,“我不介意的!”
奥斯卡在和新郎寒喧一阵之后就回到新娘的房间,“火眼女孩儿”似乎刚刚哭过,帝国摄政王就用温暖的怀抱安慰这个失去了一位丈夫又失去了父亲的可怜女子,奥斯卡只能祈祷,但愿卢卡斯会长寿!
婚礼在一座粗笨的罗曼式教堂举行,教堂就在拉古尔镇的中心位置,除了造型与美观完全绝缘的罗曼角塔和已经褪去色泽的壁画之外,只有环绕教堂地水道和沿途的风景值得大书特书。
为了让新娘不那么紧张。充作女方长辈的帝国摄政王就问:为什么会选一座这么“粗犷”的教堂举行婚典仪式?
新娘子骄傲地说,她的母亲和父亲就是在这儿举行婚礼的!奥斯卡一问才知道,安东尼奥尼上将是土生土长的拉古尔人,沃拉斯顿家族自古就是此地的领主,这支族裔的祖先并不是远从罗曼而来入主这片大地地泰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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