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日-《谁主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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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园子确实很近,不一会儿我再度看到了那一片毕生难忘的水面,此时只剩下了枯败的残荷,柳叶也凋尽了,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景色确实如此,落入眼中的物尽瑟瑟无生机。胤禛牵着我的手,沿着湖边的小径悠然地散着步。夕阳的几缕余晖洒落在他肩上,也落在我的脸上。从他手心里传来的温暖让我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开始得到释放,眼泪渐渐地流了下来。

    胤禛温柔地拭去我的眼泪,吻了吻我的额头:"你要是想哭就哭吧,别憋着,知道你心里面委屈得很。"我再也忍不住了,在他怀里号啕大哭。他也许不爱我,可是他给我的温暖和体贴却让我沉迷,即便是这份感情是他的施舍,我也幸福过了。感觉应该哭了很久吧,我慢慢停止了哭泣,才慢慢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他的肩头的衣衫已然尽湿。

    胤禛沉声笑道:"你哭完了?感觉好点了没?还要不要继续哭?"我白了他一眼:"四爷要是觉得我还没有哭完,你可以继续替我哭。"他呵呵一笑:"我可哭不出来。你也真能掰,你没看到九弟脸上僵直的模样,连那张道士也傻眼了。"

    "那道士是什么来头?在那儿装神弄鬼的。"

    "这个道士来头不简单呢,他是老八推荐给皇阿玛的,据说他给老八看相,说他有帝王之气。"古人就是迷信,难怪这点伎俩可以骗倒那么多王公大臣。我问道:"难道你就相信?"  胤禛迟疑了一下:"半信半疑。"接着又是一笑:"若要扪心自问,鬼神之说终属渺茫。有谁真正见过鬼神,这一套怕也不过是用来欺骗世人。但天地之间,万物存灵,也难说这世上究竟有无此类异事,孔圣人也是存而不论。"

    "听上去有些自相矛盾。你不也是礼佛之人吗?"我困惑地问道。

    "佛语乃人世间至上之理,让人悟得不少真谛所在,礼佛说白了也不过是求得心境。"我叹了一口气,事实上人也往往就是如此矛盾,宗教也不过就是让人求得精神寄托。周围也不乏这类人,理智上知道神佛不存于这个世上,却宁可信其有,还甚为虔诚。这就是鸵鸟心态的表现,其实当鸵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把头埋在沙子里面的那一刻,它感到了安全。

    斜阳只剩了小半边尚在远黛间隙之中,霞光在云彩之间晃动,我俩坐在水边,注视着地平线上熔金的落日寸寸消失。猛然之间所有的金色消失了,雾色的天幕上太白星闪着光辉。上弦月高悬于一角,白得朦胧,胤禛抬头看着那美丽的玉兔,轻轻吟道:"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唯付天边月。"心蓦然一动,他原是那么地想我,我竟怀疑他对自己的爱,不免有些愧疚。他是古人,自然会受到时代的局限,有着些封建意识也不足为奇,我是不能在这上面苛责他。想到这,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不少,只是我能不再和他计较这些理念上的天壤之别吗?我还能有勇气再去爱他吗?每每和他在一起的欢愉提醒着自己,你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他。说不爱,也只是为了欺骗自己。

    望着他带着坚毅的侧脸,我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肩上:"今天我要收回对你的全部的爱,因为我要慷慨地再给你一次。"又故作不满地嗔道,"仅凭一首诗就想让我不生气啊?"胤禛没理会我的戏言,柔柔地说道:"天上一个月亮,我身边也有一个,再有这园子里的桂花飘香,真好。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吗?那天也是金桂飘香。小月,你来这园子里住吧,就只有我俩在这里。"我看着他一脸的期待,再也不忍心拒绝。此刻坚强的外壳掉了,我的心是软软的,不管他的爱是不是一种施舍,我也认了。

    我去了京郊丰台那个曾经住过的村落,胤禛坚持要陪着我。四年多过去,我第一次回到这里。那日逃亡之时,我曾发誓要报仇,可时至今日我仍未找到凶徒。火灾之后的村庄,历时经年,依稀还是当年那副旧貌。灰烬早已散去,残壁上大片焦黑,遍地的瓦砾,提醒着见者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剧。望着只剩半壁残垣的旧居,我睁大着眼睛,此刻我多么希望鬼神是真的存于这个世上。我想再见见父亲和海棠,哪怕是见上一面只说一句话也好。我跪在废墟上,按照中国人传统的习俗祭酒上香磕头。

    五岁的时候跪在母亲的墓前磕头,十二岁跪在外公外婆的墓前磕头,现在跪在父亲和妹妹的殉难地磕头。跪在冰冷的地上,我久久不起,一直以来我都那么自私和胆怯,隔了四年才来这里祭拜,我愧对他们。胤禛把见我长跪不起,硬拖我起来,我泪眼朦胧地问道:"四爷知道他们葬在哪里吗?"

    "当初是顺天府先将尸体收殓了,后有人认走了所有尸体,也不知道埋在了何处。"我求胤禛道:"你能不能帮我找找看?"胤禛拭去我眼角的泪:"好,我会派人帮你找的。"我没有再言语,我继续跪下,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烧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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