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场面、情面和体面-《一个人的甲午》
第(2/3)页
“幼樵是如此看老夫?”李鸿章冷冷的哼了一声,两眼望着窗外漫天飞雪,高大而瘦削的身躯一动也不动。
“他们袁家和北洋是什么渊源啊?从他袁世凯的叔父袁甲三开始,他袁家就和北洋恩接义连,枪林弹雨中一路滚过来的,那是什么样的情份?这些年若没有我李鸿章的大力提拔和举荐,他袁世凯能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待他有如自己的子侄,不仅因为以前的情谊,更加因为他袁世凯是个不可多的的人才,我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吃他的飞醋?”
话虽如此,但是张佩纶心里明白,袁世凯未向李中堂禀明情况,听候李中堂的意思,便擅自离开朝鲜回到京城,其实已经让中堂大人大为光火。
“中堂大人。以我看来,袁世凯恐怕是不知道这朝廷内的水深。他一直在朝鲜那边主持朝鲜的事务,对朝局政争知道的并不多,尤其是编练新军这件事情,牵涉着帝后之间的矛盾。他可能并不知情,所以才会贸然的赶了回来。”
“他不知情?!”李鸿章忽然转过身,脸上说不出是冷笑还是苦笑。“他袁世凯的心思恐怕比你幼樵要玲珑的多,会看不明白眼前的朝局。会不知道朝廷里的水有多深?……我向来以为我是了解他袁世凯的,深通谋略,胆识过人,热衷功名的心思也重,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功名心会大到如此的的步,可以不计利害。不惧风险,硬是要削尖脑袋一头扎进京城的漩涡中……”
话未说完,一口痰涌了上来,李鸿章是抚胸咳的不停。张佩纶见状,急忙递过一杯茶水,小心的服侍着李鸿章缓过气。
“中堂大人何必自苦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袁世凯非要把自己放进这趟浑水中,那就由他去吧。”张佩纶抚着李鸿章的背劝慰道。
过了会儿,李鸿章才调匀呼吸,喝了口茶水说道,“幼樵此话差矣!表面上看,他袁世凯是奉朝廷旨意,与我北洋无干。可是在朝廷中的人看来,袁世凯本就是我北洋的人,和我北洋其实就是连为一体的。我北洋原就已经备受猜疑,此时再搅进编练新军这件事情中。稍有风吹草动。后果不堪设想啊!……我为何要留在京城苦苦坚持?不就是希望他袁世凯能够在朝鲜寻出一个不能脱身的理由,拒绝回京。对他也是一个保全的意思。不曾想他袁世凯不管不顾,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正说话间,忽然下人进来禀报,宫里派人来了。李鸿章和张佩纶不觉一愣,赶忙整肃衣装,迎了出去。
客堂内,皇上身边的太监小恭子捧着一个匣子站在中央,见李鸿章和张佩纶进来,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口谕!”
李鸿章和张佩纶急忙跪下,只听小恭子不急不缓的声音徐徐念道,“近日朕夜读李鸿章当年进京赶考时所作诗篇十首,获益良多,感悟良多。李鸿章多年来不惧讥讽,不畏劳苦,一心办理洋务,开创出北洋今日之局面,朕心知之,亦慰之。故朕特意誊写李鸿章诗一首,赐予李鸿章,以表朕勉励关怀的心意。”
宣读完皇上的口谕,小恭子毕恭毕敬的将手中捧着的匣子递到李鸿章手中,忙又依照规矩给李鸿章请了安,便先行告退。
平白无故的,皇上忽然赐诗一首,李鸿章和张佩纶一时都有些茫然,望着匣子里的那卷纸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李鸿章扬了扬手,“打开看看吧。”
张佩纶轻轻将已经裱好的长幅展开在桌面上,定睛望去,上面赫然是李鸿章当年进京赶考时所作的那首诗:“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
和皇上平日温和端正的字体不同,这首诗的字显的随意而潦草,似乎是一气呵成一般,在笔锋勾画间,隐隐透出些许掩饰不住的激荡之意。顿时,李鸿章和张佩纶都有些怔住了。
皇上为何会忽然赐这首诗给中堂大人?张佩纶皱着眉头,眼神中全是一股深沉的迷茫。
耳边却听到李鸿章仿佛自言自语般吟诵着: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客堂内,李鸿章的声音显的苍老而深沉,那诗中曾经的意气风发,此刻在李鸿章口中,竟然变的无比消沉和伤感,似乎只是一个老人在感怀旧日的时光。
忽然间,李鸿章仰天大笑,目光中隐隐透出无限的感慨和无尽的惆怅。“幼樵知道皇上为何赐诗于我吗?”李鸿章笑容一收,目光如炬。
张佩纶摇了摇头,要说皇上将自己写的诗赐予李中堂,多少还能理解,皇上将李中堂当年的诗誊写一遍,再赐予李中堂,这其中的意思就复杂多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