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无数片段跳闪过后,手指会疼吧,心脏会麻木,血肉会僵硬。腿脚会发软,眸眼会刺激。 其实吟儿虽然希望他振作。也觉得那该在到西夏皇宫求医之后,甚至到从西夏皇宫离开的时候。时间,和别的事,可以消化一个人的悲伤和恐惧。 她一直猜不透他到底听懂了多少、会怎么抉择,万万想不到,他这么快就以行动告诉了她…… 也许就因为他是洪瀚抒。他才会这样选择治他自己!这样才能不逃避,不自弃!瀚抒是那种受了伤绝对会往自己伤口撒盐的人,那样的刺痛才会逼着他清醒尽管对伤口没好处,但他知道伤口终究会好的他现在需要的是清醒!哪怕这种揠苗助长使他受了比常人难以忍受千倍的疼楚。 深秋傍晚的青铜峡,晚霞和河水相互映衬。峭壁上荡漾着一片斑斑锈色。 近前树海摇曳清风之间,远处山峦延展暮云之外,闻听天籁,喧嚣尽远。 风景如画,气氛安谧,不再像那个残忍的血夜所见,置身其间,心也开始渐渐地静若止水。 盛开残阳的天边,恰有一群北鸟南飞,不知陇陕战况怎么样了,想起林阡,吟儿忽而有些怅然。 这里的狼藉全消、尸体空荡,也一定意义上提示了她,陇陕有人来到过这里,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搜索和善后。 漫长的寂寥过后,瀚抒终于开口说真心话:“那晚你性命之忧昏过去,孙神医与我说,其实你这火毒早就复发了,你可能不知是火毒,却一定有感觉,但为了不扰我,竟一直忍着。” “嗯……”吟儿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样,一时愣住,许久才点头,那段时间他堕落酗酒,病比她重,也没办法照顾到她,情有可原。 “当时的我,忽然间就有点感触。我真的不该辜负了你们,犯了那么多错误对死去的人,不该再对活着的人再犯。青明因我的残暴而死,他用性命换回的是我的清醒,让悔恨扳回了我的良心,但我不能矫枉过正,发现了良心却再封存了它,让你因我的堕落而死……我知道,包括你在内的很多人,还在等我重新振作,怎么可以令你们失望,就算只有你一个,不能让你白白忍了这么久还失望。” 她赶紧说:“当然不止我一个!” “这几天我也想好了,既然堕落和面对一样伤感,一样有害,一样无法挽回……面对也许还有奇迹,堕落下去谁都不会有未来。” 她眼前一亮:就是这样!“是,还有剩下的祁连九客,他们还有期望,你需壮胆去面对!” “离开那里的路上,你对我说了一句话,振聋发聩。好一句‘还会有很多人,怎么赶都离不去’,蓝扬,金鹏,他们,怎么赶都离不去。他们不会离开我,那么我如何能去离开他们?”也许那天吟儿说的那时候,只是想给他一份“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满天”的劝慰,他却从中意外地听到了一种责任感。 吟儿这才懂了,他是不想先离开他们啊。不想他们和他一样,承受亲人离开的痛。 “然而。我还是存着一份顾虑。我不怕见到他们会惭愧,只是怕见到他们会杀了他们。”天色向晚,是离开青铜峡的时候了,他将她带上马车,如是说。 “见到他们你会惭愧,就一定不会杀了他们。因为你惭愧时,杀戮心会小。”吟儿摇头,在马车上按住他肩膀,“瀚抒。你得相信你自己的定力,事不过三,不是么?也得相信他们的生存力,他们指不定命有多硬!”她只能先暂时代孙寄啸他们说,她也有资格代,因为他们对他,就是她对林阡。 “不愧是断人口舌的口舌。”他一怔,微笑。“且先去兴庆府求医,然后再见他们。我想从你开始,一个个地弥补。”驱车前行,心中负担少了不少。 “那地方好像最近改名叫‘中兴府’了。”吟儿纠正道,西夏的首都,在经历战争浩劫之后已改名中兴。 “哼。那般懦弱,被人骑到头上还不敢反抗。指望什么中兴。”瀚抒称之为兴庆府,原来是存心不肯改口。 吟儿想起先前孙神医称瀚抒国师瀚抒却不肯承认,和这显然一个道理。瀚抒原来是打心底里瞧不起西夏那个君主李纯祐,也不觉得李纯祐还能够把这个一片凋零的西夏王朝中兴起来。 果然,越近都城。瀚抒脸色就越发凝重,如果只是鄙视,他脸上大可不屑,所以这凝重,代表瀚抒不仅不喜李纯祐,更加有怒其不争的情愫在内,是“眼不见为净、你爱怎么搞怎么搞”的那种态度。 他现在却是为了救吟儿,要去见这个他由衷不想见到的人。 好事传千里,洪山主驾到的消息,似是很早就传到了这里,于是离都城还有好几十里范围的任何村落、城镇,都不乏有西夏民众欢迎,以他们各自的方式。 热情淳朴,不免也教洪凤多长了心眼,提高警惕以防金宋有暗杀者藏匿其间。 “咦,那人是谁?”吟儿与瀚抒在茶寮小憩时,见到这家的伙计虽也和周围人同样打扮,长相上看却很明显不一样,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首先从脸看就不是一个地域的;其次习武之人职业眼光:西夏人大多粗犷彪悍,而此人身高偏矮,却极敦实,骨骼比正常西夏人还要大些。 更奇的是,虽是伙计,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内,却见掌柜都已对他唯唯诺诺了两次,尽管那人并没有作威作福。 吟儿之所以发问,是因见那人来给瀚抒上茶时,也跟旁人单纯的喜悦不一样,那人神色里的畏远大于敬。 “理当是个鞑靼兵。”瀚抒瞟了一眼,就说。 “鞑靼……”就是那群更北种族吧。 瀚抒与掌柜交流了几句告知吟儿:“鞑靼大军掳掠完就走,而那人当时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没来得及随军一起,正巧又是被这里一个姑娘救起、照顾了好几个月,那姑娘跟文白一样善良,见死就要救。” 后面的故事情节吟儿不用听都能猜到:“也不知是缘分还是什么了,总而言之,他是留下不走了。”两国交战,哪怕侵略性战争,之中都一定有特别的个体,他们有可能是本心向善甚至被迫为之。叹息,每一场战争,除了血腥之外,残留下来的,竟还有相互的渗透和交融,尽管微不足道。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