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松枝绿-《斑斓:毕业了,当兵去》
第(2/3)页
“那倒也是。”
事实上,吴曲是周日上午才到部队的。因为从湘城发往驻地的大巴车最快也需要八个半小时,而且每天只有一班。吴曲来探望的路线由东北到西南,几乎是斜着穿越了湖南省的版图。等抵达这个湘西小县城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而这个时候,列兵林安邦是断然出不去的,吴曲在外面找了一家破破烂烂的招待所对付了一晚,周日早上赶来了部队。
关于地方女青年前来探望列兵林安邦一事,在旅里引起的反响远远超越了我们的想象。据说当时的门岗见到打扮前卫的吴曲之后,方寸大乱,连敬礼问好的基本程序都忘了。
“我找一连的林安邦,去年12月入伍的。”吴曲自报家门,还顺手掏出了身份证和学生证。
“列兵?!”
“呃,当兵还分优兵劣兵啊?”吴曲一肚子不解,“我觉得他肯定是个好兵,他跟我说在新兵连还评了优秀士兵呢。”
门岗忍住笑,“你是他什么人?”
“女朋友,”吴曲想了一下,改了口,“呃,未婚妻。”
“未婚妻?!”门岗是个一期士官,作为门岗他已经在此坚守了四年,第一次遇上地方女青年只身探望列兵这种事,更是第一次听说列兵还有未婚妻。
门岗不知如何应付,手忙脚乱地拨通了管理值班室的电话:“报告参谋,有人探望一连的列兵林安邦,是个女的。呃——”门岗纠结半天,还是如实汇报了,“是列兵的未婚妻。”
值班参谋的头有些大,他当了五六年参谋,也是第一次听说列兵还有未婚妻,于是电话继续向上请示……
等到安哥满脸通红赶到门口时,已经快到中午饭点了。
等见到林安邦时吴曲早已火冒三丈,“我靠,你们这是什么烂地方?姑奶奶我等了不下两小时了!”
就在门岗正目瞪口呆,安哥正一脸无辜的时候,吴曲“哇——”地一下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搂着战战兢兢的安哥,把眼泪鼻涕一个劲儿地往他的列兵衔上蹭。
“别这样,别这样,吴曲我算是求你了!”安哥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上体依旧保持着跟路灯平行的正直,脚跟并拢,脚尖分开约六十度,双手却不知所措:应该是中指贴着裤缝线呢,还是应该轻抚着他“未婚妻”的背,安慰她的舟车劳顿和一片苦心?
“呃呃呃——列兵,”门岗出于职责,必须阻止这一场话剧式的碰面——尽管他或许很喜欢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场景,“你们,要不换个地方吧,这——那啥,大门呢,上面还有摄像头。”门岗说完用手指了指正闪着红灯对准他们的“大眼睛”。
管理值班室里的监控录像前,一个值班参谋在愤愤地骂:“狗日的小曹,就喜欢多管闲事,以后专门给他安排夜班!”
另一个喟然长叹:“可惜了了!就差打‘啵’了!你说那个新兵蛋子,好好的未婚妻不守着,跑过来当兵干啥?”
“鸟兵!”两个参谋同时骂道。
我和欧阳俊赶到传达室的时候,他们久别重逢的心情已然平复。吴曲坐在传达室的木质沙发上,正用她柔情似水的目光一寸不离地追随着安哥,几乎要把安哥淹死在她温柔的港湾里。安哥的脸也始终是充血涨红的,如同被马蜂叮过。
自上次送走易子梦后,我们仨还不曾相聚过。久别重逢,我们兴奋并谨慎地回味着大学时代的往事,各自倾倒着各自的苦水。吴曲对此很是不解,问道:“你们不是在同一个院子吗?”
欧阳俊长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问了吴曲一句:“你知道什么叫咫尺天涯吗?”
吴曲晃了晃脑袋,给我们带来了几个消息。
一是谢蕊寒找了男朋友。对此欧阳俊反应平淡——至少看上去是平淡的。
我没憋住,还是嘀咕了一句:“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根据欧阳俊的口供,谢蕊寒和他分手是春节后的事,算起来还不到一个月。
吴曲难得婉约地看了看安静地坐在她右手边的欧阳俊,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其实……那个男的,追了小谢好久了……”我禁不住哀叹:“不怕贼偷,就怕贼惦着啊。”
欧阳俊的脸上,倒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他岔开话题,问起了易子梦的情况。
“咳,别提那小子了,”吴曲一脸的不以为然,“又回电脑城上班了,天天就是干点装机、杀毒的活,看着挺潦倒的。前几天还找我借钱租房子来着。”
我们的心情一并沉重起来。小时候我们渴望长大,等长大了才觉得小时候是多么美好;上学时我们渴望毕业,等毕业了才知道生活是如此艰辛。幸福在哪里?每一个人都在追寻幸福,等你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幸福”攥在手里,才发现那并不是你所想象和期望的幸福——那是更深沉的苦难,更痛苦的煎熬,更尖锐的痛楚。你怀着万分的失落与惆怅回头看,才知道你一路走过一路错过的,才是真正的幸福。
“拙子。”吴曲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的心脏像一列正驶出站台的火车,“哐、当、哐当、哐当哐当……”地加速跳动起来。
“刘菁——出国了。”
吴曲言简意赅。“出”“国”“了”三个字像内力深厚的人在我胸口猛击了三掌,震得我肝胆欲裂。我尝到了嘴中莫名而来的酸涩味道。
“她还让我给你带了一句话。”
“啥?”我琢磨着她要给我带来的话是什么呢?是“我爱你”还是“我恨你”?
“她和她爸爸断绝了关系。”
“知道了。”我低下头想了想,“没别的?”
“没别的。”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