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惯于不惜死(已修改)-《帝御仙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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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朱殷不敢放松警惕。

    他总觉得他能看出来的这个问题,上官倾城事先不会没有预料。

    交手一场,朱殷对上官倾城的评价一直在上升,现在竟然有了神化对方的趋势。

    神化对方并不是错,至少能够让人保持谨慎。

    足够谨慎就不会出错。

    然而事实证明,沙场征战,当交战双方都是良将时,并不是不犯错就能不败的。

    就在这时,亲兵的惊呼声响起:“将军快看!右翼......右翼出现了大批敌军!”

    朱殷悠然一怔,连忙将视线投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朱殷顿时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那是一支有两万左右规模的步骑大军。

    他们的旌旗是如此刺眼。

    平卢军!

    看清这支大军,朱殷身子晃了晃,差些从半空坠落下去。

    他心头除了绝望再无其它色彩。

    有这支平卢军加入,一个时辰......他再也没有充足信心能够坚持下去。

    不,战斗到现在,距离天黑已经只有半个多时辰。

    但随着这两万平卢军步骑出现,胜负就已经见了分晓。

    ......

    白沟南岸。

    “恐怖。”

    郭璞盯着对岸激战的战场,面色庄重的咀嚼着这两个字,愈发觉得张仲生的评判实在是恰如其分。

    末了,郭璞收起摇晃的折扇,在手里重重一拍,长叹道:“以八千精骑,就敢冲击防备严密的四万人大阵,而且还能以雷霆万钧之势破阵而入,如此无双猛将实在是世所罕见。上官倾城上将之名可谓是名副其实,狼牙都更是当得天下至锐之称!”

    说到这,郭璞笑容苦涩,“我自忖亲眼看到过黄巢与藩镇军交战,这些年也见证过淮南军征战四方的迅猛,以为天下精锐之师没有能够胜过当今淮南军的。如今看来,竟然是我见识短浅了。原来在淮河之北,在广阔的中原与北方,还有如此虎狼之师。”

    他这番话说下来,包括张仲生在内,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作为儒门士子,认为文道乃天下之本,教化百姓仁孝忠义、愿为君王国家英勇赴死,才是无往而不利的神兵。他们对以力为长的兵家战阵从来都不如何高看。

    然而他们现在已经看得很清楚,狼牙军在冲入宣武军中军大阵后,兵家战阵之力已经所剩无几。之后他们能够继续横扫宣武军之势,依仗的是将士敢战、甲兵锐利和修士如云。

    正因这些硬实力明显胜过宣武军,朱殷调集过来围追堵截的左右两军精锐,才完全没能挡住狼牙军的兵锋,自身反而损失惨重。

    无论是郭璞还是张仲生都明白,像狼牙都这样的军队,就算没有兵家战将带领,也是一支能够摧城拔寨的精锐之师。

    换言之,如果换了人来统领这支军队——只要不是庸将,这支军队依然可以百战常胜。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郭璞顿时对狼牙军无比眼红。

    儒门要争夺天下,除了士子治理地方、教化百姓,汇聚百姓之力为国力外,在沙场上与敌对垒,不正是需要这样的军队吗?

    此刻郭璞对狼牙军视若宝山,恨不得据为己有。

    然而他并不能。

    所以他很难受。

    半响,张仲生正色道:“当时晚辈离开青州时,狼牙都已经精锐非凡,但是今日观之,狼牙都眼下之精锐,依然可以说是今非昔比......他们已经足够强悍,但仍旧在不停变得更加强悍!”

    顿了顿,张仲生暗中流露出浓烈的敬畏之色,“晚辈甚至想不到,这支军队最终会强悍到什么程度,天下至锐......天下至锐的尽头,到底会是何种模样?若是跟这样一支军队在沙场上相遇,怎样才能战胜他们?”

    郭璞神色凛然的沉默。

    如何战胜这支军队?

    他没有答案。尤其是以眼下淮南军作参照的时候。

    郭璞转头看向张仲生,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道:“平卢军如此精锐,寻常时候断难战胜。眼下他们跟宣武军对垒中原,彼此被对方牵制精力,这是我们最佳的机会,必须马上上报廉使,不惜一切代价,让淮南军马不停蹄赶到中原!如果失去了这回介入中原的机会,只怕淮南兵马往后将再无北上中原的可能!”

    张仲生深表赞同。

    这次观战,让他们对平卢军的忌惮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并且真实感应到了一股火烧眉毛般的紧迫感。

    良久,郭璞重新眺望战场,叹息道:“我听说安王麾下藩镇,政通人和,兵强马壮,今日见之,方知世人诚不欺我。”

    张仲生道:“平卢之强,闻之已经让人心折,见之则更是让人敬畏。”

    郭璞忽然掷地有声道:“那么现在就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张仲生问。

    “淮南因儒门而兴,中原因道门势大,关中因兵家强盛......平卢又是因何变得如此可怕?”

    “儒释道兵四大家,平卢一个都不占。”

    “千百年来,不得四家辅佐,诸侯不能强大。”

    “可平卢偏偏强大了,而且还是一等一的强大。”

    “所以答案是什么?”

    “除了一个答案,晚辈想不到其它。”

    郭璞眼神锐利,“我心中也有一个答案。”

    张仲生看向郭璞,“就是不知道晚辈心中的答案,跟先生是否一样。”

    郭璞道:“答案只有两个字。”

    张仲生肃然点头,徐徐吐字:“安王!”

    郭璞笑容艰涩,“除此之外,实在不能有别的答案。”

    “安王......晚辈不曾见过。”

    “不见其人,素闻其名。”

    张仲生喟叹道:“名声远不足以让我们真正了解安王。”

    郭璞眼中掠过一抹智慧之色:“而我现在已经有些了解他了。”

    张仲生看了战场一眼,郑重颔首:“晚辈今日也了解了不少。”

    郭璞道:“见民知国,见臣识君。上官倾城与狼牙都智勇若此,安王之勇武奋发不难想象。”

    张仲生回忆起两次见崔克礼的情景,“非止勇武奋发,还有宏图大略。”

    “但这还远远不够。”

    张仲生长吐一口气:“越是了解,便越是觉得不够。”

    “要战胜你的对手,必须先足够了解你的对手。“

    “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郭璞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决定了。”

    张仲生沉吟片刻,“先生要去见安王,晚辈不能不担心。”

    郭璞笑了一声,“你怕我去了就回不来?”

    张仲生点头道:“这个担心并不多余。”

    “我不信安王会杀我。”

    “安王向来有仁义之名,并不会滥杀无辜。”

    郭璞笑容适意:“那你便不必担心。”

    张仲生严肃道:“不,晚辈更担心了。”

    郭璞沉着脸看向张仲生:“你觉得我会变节?”

    张仲生不避对方的目光:“很多时候,变节并不是自身品行不端。”

    郭璞失笑:“看来安王有让人甘愿追随的魅力。”

    张仲生眉目肃杀:“据我所知,但凡是被安王俘虏的人,最后都成了他的爪牙。”

    郭璞道:“你觉得我跟那些寻常之辈一样?”

    张仲生针锋相对:“先生应该知道崔克礼此人。”

    郭璞沉默下来。

    临了,他道:“既然如此,安王非见不可!”

    他转身就走。

    张仲生没有跟随。

    郭璞停下脚步,回头问:“你不想去见安王?”

    张仲生道:“晚辈曾经两至青州,所以比任何人都想。”

    郭璞点点头:“看来你是不敢。”

    张仲生坦然承认:“晚辈的确是害怕一去不回。”

    郭璞不再多言,转身走下山丘。

    他留下一句话:“我会向你证明,安王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的身影消失在林中。

    张仲生良久未动。

    末了,他仰天长叹,神色惆怅:“或许先生日后,会真的觉得安王没那么可怕......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先生只会觉得安王可敬,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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