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他只得道:“千万不要逞强。” 整队过后,他们这支特殊的巡逻小队就出发了。 天空中渐渐飘起雪花来。 昨天晚上那个特容易脸红的战士李小荣就走在宁馥身旁,时不时好奇地看宁馥一眼。 他想和宁馥搭话,又找不到话题开口。宁馥就笑着问他,家住哪里,为什么当兵。来神仙湾几年了,有没有女朋友。 李小荣一一回答了,每个问题都认真地措辞许久,答案也特别官方—— “我家在福建省宁德市屏南县,到神仙湾一年了。没有女朋友。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他还时刻记着对面是记者,生怕自己说错什么,时不时地瞄一眼自己的班长。 班长给他后脑勺拍了一记,“费什么话,保存体力!” 李小荣是神仙湾比较年轻的新兵蛋子,一趟巡逻走下来难免还是会体力不支。不过班长最担心的还是两个记者,特别是女的那个。 话说多了,一会该把身体里的热乎气儿都呼出去了,从里到外透心凉可真要难受遭罪。 班长同志始终分了一多半的注意力在两个记者身上,路程过半,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个自己在哨所当兵八年前所未见的奇迹—— 这个女记者,竟然大气都不喘?! 他甚至干了件蠢事——悄悄凑到宁馥身旁行进,想听听她的呼吸声。 只看她的步幅步速,她是绝对没有出现缺氧不适情况的。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刚上山的新兵走这条线最后都要连拖带拽,今天班长早就悄悄安排了三个战士,嘱咐他们走到最后两位记者不成了的时候,一个负责搀扶那男的,另外两个就负责轮流背那个女的。 她怎么可能不累呢?! 班长同志不知道他的动作已被宁馥看在眼中。 “脚力也是记者的必修课和基本功。”走在班长身旁的年轻女记者突然开口,把他吓了一跳。 往常所说的“脚力”,指的是进一线下基层,不过在现在的情境下,宁馥很单纯地指体能。记录者往往需要比被记录者看得更远,也走得更远。 班长惊叹,“你们也不容易啊!” 那一点儿小觑之心也赶紧收起来了。——他原本想着,这群文化人儿都是在大城市里坐办公室玩笔杆子的秀才呢,身娇肉贵的…… 队伍行进雪山的峭壁上,这是最危险的一段路。他们的另一侧,就是万丈深的冰涧,所有人都要紧贴岩壁走,班长千叮咛万嘱咐,叫两位记者别朝下看。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回了,现在往那深涧里看,还觉得心惊肉跳。 班长同志一路都在心中默默念叨,过了这段路就好走了。但只要在这段山路上出事,那就是要命的事。 在海拔五千多米,昼夜温差能达到三十度的雪山里,他们的巡逻队很少遇见野生动物,更别提“敌情”了。这里的天险本身,既是边境线最天然的守护者,也是他们这些战士最大的“敌人”。 怕啥来啥。 走在宁馥前面的老汪脚下一滑—— 整个人朝山道的另一侧踉跄摔倒! 电光石火,几乎谁都没反应过来。 班长同志眼前一花,来不及了! 如果从这里掉下去,别说生还,就连骨头渣子都不一定找得到! 说时迟那时快,登山镐敲在山体上声响令人牙酸。 那个同行的女记者,一手握镐,一手已经抓住了整个人半身栽出山道的老汪! “不许乱!”班长第一反应便是一声大喝,队伍半丝不敢乱动,前后两个战士抢上去协助,将已经完全失去平衡、只靠宁馥一只手才没有跌下去的老汪拉回来。 一百六七十斤的大男人加上一台将近二十斤的设备,她竟然死死拉住了?! 常年低温下坚硬的山壁,登山镐竟然支撑了两个人的体重,牢牢钉死?! 班长同志的心跳频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几乎疯狂到一张嘴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几秒后才终于稍稍平息。 “这也是你们记者的基本功?”一向坚毅的班长同志喃喃地问。 宁馥:“这个不是。” 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脸色苍白的老汪:“这个真不是。” 老汪歇了一会才站起身来,双腿还有些发软。经过这一遭,疲劳也开始侵袭他了。最后机器也只能让战士帮忙带着。好不容易爬上去了,他不得不拿出氧气瓶吸氧。 拍摄任务还真就落在了宁馥这个“后备军”身上。 老汪:逞强的竟是我自己.jpg 宁馥拍完常规镜头,又拍了几组战士们吃饭的日常。 李小荣拎着油漆,拿个小刷给界碑上的字描了一遍,然后就蹲在旁边掏出了自己的干粮。 为了方便携带,巡逻组拿的都是蒸好的包子,肉、菜、主食正好能凑一块吃。不过在这种天气下,包子从屋里带出来时还冒着热气,现在已经冻得跟石头块儿一样了,要用自己嘴巴的温度慢慢抿,抿得差不多了才能嚼,否则一口咬下去那就是和自己的牙口过不去。 经过刚才的惊变,李小荣瞧宁馥的眼神儿都变了。 之前看她时脸红,是面对漂亮姑娘的少男心作祟,现在看她还是脸红,就纯粹是被冻出来的。 小孩儿眼里已经全是膜拜。 他悄悄问,“你是不是练过?” 宁馥也悄悄答:“没有,我只是天生比别人力气大。” 两个人像有了什么默契一样一齐笑起来。 再说话就放松多了,宁馥一边抿着包子馅儿里冻得跟钢丝一样的粉条,一边问他,“在这地方当兵,待得住吗?” 他才十八岁,年轻人正爱玩,对花花世界正充满好奇和憧憬。嘴上虽说是报效国家,可在这大雪山里的哨所,他怎么可能不无聊、不寂寞? 李小荣羞赧地笑了,“待得住。”他这回说话要实在多了,“要来当兵就要听命令,待不住也要待,不能当逃兵的呀。” “我不干,也有别人要干。”年轻的士兵说道:“干了就要干好。” 他怕宁馥不相信自己的真诚,加上一句,“其实我也挺想玩游戏机。”他兴致勃勃地给宁馥讲自己以前玩过的游戏,玩得多么厉害。 “但是现在我在做更厉害的事情。” 他吃完包子,提起桶跑去集合了。队伍很快要返回,否则天黑下来后路就不好走了。 越过雪山,穿过冰涧,日复一日沿着边境线漫长地行走,带一桶红油漆,三个冻硬的包子。 这就是他的使命。这就是他们的职责。 人的一生总有某个时刻,需要坚守自己的决定。一个说“这就是我,这就是我的选择”的时刻。 李小荣的这个时刻,他十八岁的青春,被同时记录。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