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风云-《大殷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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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等就等了三天,此事件说来也奇怪悬疑,凶杀的最关键之物是那株药草,若无那药草,这件事就不可能发生,可那株药草不能凭白无故出现在吴平的手中啊,定然有一个媒介。

    媒介是什么,不知道。

    吴平已死,无法从他口中得知真相,这就需要刑部去调查,这一查就查出来吴平竟然是皇后的人。

    查到这个情况后,陈裕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劲了,陈皇后是他堂妹,他自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到她,所以又去查拓拔明烟,查庞林,这一查竟然查到庞林在进宫之前杀过人,还跟拓拔明烟身边的一等宫女红栾是亲兄妹,拓拔明烟变更了庞林在入宫前的名字,把他安排在了自己的宫殿里。

    陈裕摸着下巴,嘴角噙着玩味的笑。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死的吴平是皇后的眼线,嫌疑凶手是拓拔明烟从外头弄进来的一个杀人犯,而那株药草,经太医院盘查,所有药目档案里,均无记载。

    查资料显示,此药材生长于极荒的漠岭寒疆地带,且早已灭绝人间,就算有人去到了漠岭寒疆,也挖掘不到这种药草了,且,如今的漠岭寒疆,早已不复存在,十年前就成了海洋中的一部分。

    那么,这药草是如何来到宫中,又是如何出现在吴平手中的?

    陈裕微眯着眼,总觉得这件事蹊跷中透着诡异,他斟酌半晌,还是在向上级刑部尚书功勇钦汇报工作之前见了陈德娣。

    陈裕把自己调查的所有情况都告知了陈德娣。

    陈德娣听完,问他:“依你这几年刑部当差的经验,你以为,这件事牵扯到我的可能性大不大?”

    陈裕道:“你实话说,这件事跟你有关吗?”

    陈德娣道:“没有。”

    陈裕说:“那你就不用担心,庞林既跟这件事有关,又跟明贵妃有关,进宫前还有案底,还是在逃的通缉犯,就单冲这一点儿,我也能让他进了刑部再也出不来,而且连带着让他的主子也受牵累。”

    陈德娣并不担心她会有什么事儿,她的地位摆在那里,就这么一件小事,还撼动不了她,她要的是利用这件事来扳倒拓拔明烟或者说给她狠狠的一个痛击。

    陈裕了解她,那最好不过。

    陈德娣点了点头,让何品湘送他出去了。

    陈裕去见功勇钦,把调查的所有资料全都交给功勇钦看,功勇钦看完,睇了他一眼,然后就拿着资料去了御书房,面见殷玄。

    陈裕自然跟上。

    当资料被殷玄一一过目审完,殷玄的脸上闪过很冰冷的戾气,他一抬手将好几本资料卷轴甩在了功勇钦的脸上。

    功勇钦吓的扑通一声就跪地了。

    陈裕也跟着跪地。

    殷玄冷寒的眼从跪着的二人身上扫过,说道:“查了三天,就查出这么一些东西?你们是要告诉朕,朕的皇后和贵妃在互掐,而互掐的导火线是一根来历不明的药材,此药材已经绝迹民间,出产地也早已淹覆,可就是能够凭空冒出来祸乱朕的后宫,这不是人为,这是天罚,是不是?”

    最后那三个字,他说的低沉而缓慢,一字一句,心惊而瘆人。

    谁敢说这是天罚?

    历来君主最忌讳的就是天惩天罚天遣等字眼,那意味着他这个皇帝不受上天眷顾,变相的说,就是他不该坐在皇上的位置上,他不是天选之子,这是在对皇上身份的质疑,更是对皇上权威的藐视以及公然对抗,再说严重点,那就是逆反,要诛九族的!

    若是换了旁的皇帝,可能还不会如此生气。

    但这事儿搁在殷玄身上,那就十足十的大不敬了。

    殷玄的身份并不光彩,他并不是殷祖帝的儿子,身上流淌的也并非帝王之血,当然,殷祖帝时期,子嗣凋蔽,仅有两子,却都在半路夭折,后来就再也没能盼望到皇子出生。

    殷祖帝病危时,与他同患难的手足之臣聂公述忍痛割爱,把自己年仅七岁的曾孙女聂青婉送入了皇宫,为殷祖帝冲喜。

    聂青婉精灵活泼,调皮可爱,又极会说话,有她天天陪伴,倒是让殷祖帝的病情好了不少,但将死之人,再冲喜也没用,三年后,殷祖帝还是去世了。

    因为没有继承人,聂青婉就在聂家人的支持下暂理朝政。

    那个时候,她才年仅十岁,成为大殷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太后。

    十岁的聂青婉凭借着聂家人的支持和势力以及自身的雷霆手段,很快立稳朝堂,然后就开始了版土扩充,南征北战,在这之前,她得在殷氏中选一个继承人出来,如此才能堵住悠悠纵口,亦把聂家从风口浪尖上移走,这样,她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完成殷祖帝渴望的宏图大业。

    殷玄就是在这个时期撞进她眼中的。

    殷太后初年,三月,聂青婉召集所有殷氏子弟进宫赏花,殷氏自殷祖帝时期就是王侯贵胄,根深庞大,族枝繁茂,殷祖帝没有亲儿子,可殷氏子弟很多,有身份高贵者,亦有低下者,殷玄就是低下者之一,他的父亲在殷氏族谱中排名六十九,而殷氏排名是按地位来的,统共排到七十,可见他的父亲低位多低,生母就更拿不出手了,是小妾中的无名氏,长的太过妖艳妩媚,据目击者称,但凡见过她的男人,无一不想霸占强掳,因为这,殷玄的生母被人骂为荡妇,老早就被折磨死了。

    他的父亲在他母亲死后,也自杀了。

    殷玄从小在别人的排挤、冷眼、嘲笑、轻蔑和辱骂中度过的,更有很多同年龄的人拿他当射箭的耙子,时常会出其不意地拿他的人头当练手的目标,他在这样的环境里一直成长到七岁,安然无恙,然后有幸顶着殷氏的姓氏,进入了皇宫,见到了那个年轻的太后。

    有人不知轻重,拿太后调戏,殷玄手起刀落,捅死了那人。

    当着太后的面,当着那么多殷氏子弟以及朝堂大臣们的面,他就站在那里,手里的刀还在流着血,可他的嘴角却在笑。

    他的美貌遗传了他的生母,那样的笑,冷寒、热血、勾人、妖艳。

    他在看着聂青婉。

    殷氏族弟群起激愤,誓要斩杀殷玄,却被聂青婉一句话给震住了,当时她说:“谁敢动他,斩。”

    一个斩字落地,御林军全冲了进来。

    殷氏子弟迫于太后的龙威,只得忍着。

    聂青婉拿了帕子,走上前,亲自给殷玄擦着手上的血迹,那个时候,她十岁,他七岁,她是高高在上令人望尘莫及的太后,他只是殷氏一个卑微而不起眼的庶子。

    可她选了他。

    那个时候,十岁的聂青婉看懂了殷玄,七岁的殷玄又何尝不是看懂了她?

    有些人,明明不可能有交集,犹如天与地,飞鸟与鱼,可偏偏,命中注定要相遇,那就无可幸免。

    太后虽年轻,看上去温柔可人,可她的内心却装了万马奔腾,她要的继承人不是听话的傀儡,不是饱读诗书的有才之士,亦不是安邦定国之人,她要的是能征能战,杀伐无畏,冷血无情之人,因为她要扩充版土,她要完成帝国大业,所以,她需要一个战士。

    殷玄的表现,正好符合她的胃口,故而,他被选中。

    但殷玄杀了族亲之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殷玄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在他登基为帝后,对殷氏子弟多有抚恤,但是,已沾了罪恶之血的手,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这是殷玄心中最隐晦的伤疤,虽然在他登基为帝后再也无人敢提,可不代表不存在,不存在殷玄的心中。

    如今,好像天在怒,神在惩罚他。

    殷玄焉能不生气?

    尤其大殷的那个神,早已被他弑杀,成了他埋藏在心中最难以拔除的爱,也成了他心口处再也不可能恢复的伤。

    这样的伤,谁都提不得,暗示都不行。

    只是甩了功勇钦一脸折卷,没甩他一脸刀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功勇钦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澄清道:“臣并没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只是依据调查来的事实,呈报给皇上,那药草有两种可能,要么原本就存在吴平手里,要么是庞林手里。”

    这简短的一句话,信息量却极重。

    如果药草一开始就在吴平手里,那昨天的一起事,就是皇后在导演,如果药草一开始就在庞林手里,那就是明贵妃在导演,而不管是皇后还是明贵妃,那都是后宫不能得罪的主,偏偏,功勇钦的一席话,把这两尊大佛都得罪了。

    殷玄冷哼一声。

    功勇钦又把头伏低了一些。

    陈裕沉默不言。

    殷玄淡淡抬首,问陈裕:“陈爱卿觉得呢?”

    陈裕原本只想当个哑巴,透明地跪在一边儿就行了,可皇上指名点姓,他也不能不说话,他道:“药草的出处有多种可能,鉴于这种药草如此珍贵,拥有它的人必然非富即贵,就是功大人所说的,可能是出自皇后,也可能是出自明贵妃,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此药草来源于太医院,众所周知,太医院是后宫药材最集中之地,且囊括了天下所有奇珍异草,有此药材,当不奇怪。”

    殷玄指峰轻点龙案,心中略有计较,他眉峰一转,望向伺候在一边的随海,问道:“太医院那边递交了资料没有?”

    随海道:“还没有。”

    殷玄道:“让他们呈上来。”

    随海连忙应是,出门喊了一个太监,让他赶快去太医院,把他们这几天查的所有资料都拿过来,太监去了,太医院的人听说是皇上要看,片刻不敢马虎,把所有调查资料全都交了上去。

    殷玄看完,对功勇钦说:“去查昨天太医院所有出入的人员,但凡有嫌疑,就抓到刑部先问审。”

    功勇钦沉声应是,跪趴着退后,出了门。

    陈裕自然也跟上。

    二人出了御书房,迎着六月盛夏照过来的酷暑日头,只觉得寒意钻心,一路从脚底蹿上脊背,明明炎热至此,他二人却还是打了一个冷禁。

    功勇钦道:“元允,这案子虽小,但得提着脑袋来办啊,你倒不用惧,你是陈家人,我大概得惹一身腥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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