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流水潺潺》
白美萍咽下了后半句,“女媸实可悲”,女人是需要点“色”的。卓肖云不漂亮,圆圆的脸,胖乎乎的,偏矮,偏黑,五官也不出彩,小许配她绰绰有余,竟然还想搞花头经,昏了头了。黄音那“如潮之情”不知从何而来,莫名其妙!
卓肖云估计白美萍会有这态度。白美萍对小许印象好,觉得他勤快、能干、对家庭尽心尽力。白美萍中午带着宝宝去家里吃饭,小许对母子照顾也很周到。卓肖云对闺蜜的态度早就做足了准备,说:
“我追求那种老公、情人、朋友三位一体的丈夫。小许人是不错,但缺少情趣,只能做老公,不能做情人,更不能做朋友。我跟他在家,一天也讲不到几句话。我跟黄音却有说不完的话。”
白美萍说:“算了吧,过日子哪有那么多话讲。我记得朝、鲜有部电影,里面一句话很深刻——漂亮的脸蛋能长大米吗?看来你是没碰到厉害角色。如果小许吃、喝、嫖、赌,还家暴,打得你头和屁股都肿起来,那时候你什么都不想了,还想什么成天要有话讲?能好好过日子就阿弥陀佛了。”
“那我更有理由离婚了!”
“你离婚试试?别再跟我提这件事,我不想听。你的《盲人的足迹》写得不错。不过我劝你少舞文弄墨,因为你不知道现在的人爱看什么。我的感觉是,凡是热得发红,红得发紫的东西,大都是我无福消受的。有一本书是张爱玲前夫胡兰成写的自传体,叫《今生今世》,香港、台湾都畅销,大陆有十几个版本。这本写汉奸玩女人的自传体红透华语地区,实在让我觉得丢华裔脸。在爱情观上,你应该跟二三十年代的文化精英们好好学学。你也知道,梁思成与林徽因是中国建筑史上一对名人,同时,他们又有极高的文学造诣。他们的婚恋观更值得你和黄音好好学习,好好借鉴。有一次,梁思成从外地考察回北京,林徽因哭丧着脸对他说,她觉得很苦恼,因为她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梁思成听了林徽因话,浑身的血液顿时凝固,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但他的表现却很平静。她知道,林徽因爱的另一个人是金岳霖。这一夜,梁思成彻夜未眠,他反复问自己,林徽因跟他在一起幸福?还是跟金岳霖在一起幸福?最后,他觉得自己虽然在文学艺术各方面都有一定修养,但缺少金岳霖哲学家的脑子,认为自己不如金岳霖。第二天,他把经过一夜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告诉了林徽因,并对她说,她是自由的——其时他们早有了孩子,如果她选择金岳霖,他祝他们幸福。当时,两人都哭了。林徽因把梁思成的话说给金岳霖听,金岳霖听了,沉默良久说,‘看来思成是真爱你,我不能去伤害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我退出。’从此以后,他们没有再说起这件事,依然维持着终身友谊。而金岳霖则终身未娶。你看,这才是爱、真爱,天高地远。”
卓肖云听了白美萍话后沉默良久,说:
“金岳霖好像这辈子只爱林徽因。我也看过一本书,书上说,金岳霖游学到德国柏林,当时徐志摩也在那,正在为追求林徽因而与结发妻子张幼仪闹离婚。因为张幼仪不肯离,留德的中国学生在好事者带领下,要徐志摩请客,以便献上锦囊妙计。深感走投无路的徐志摩信以为真,就拿出一笔钱,请了七八个人。酒酣耳热之际,有位号称‘鬼谷子’的留学生终于献上一条‘奇计’,就是让徐志摩把张幼仪‘捐献’出来,移交给未婚的金岳霖,这样,岂不皆大欢喜。众人闻听,齐声喝彩。无巧不成书,此时金岳霖正在用薄木板隔开的隔壁与朋友吃饭,听到隔壁大呼小叫自己名字,忙出来一探究竟。待偷听到事情原委后,他突然将头伸进去,慢腾腾喊了声‘咦——’众人见状大惊,而徐志摩则闹了个大红脸。由于金岳霖不愿接受徐氏捐赠,此事最终没谈拢,张幼仪才避免了在留学生中被像妇女儿童倒卖的命运。但她最终在好事者与徐志摩的内外夹击下同意离婚。金岳霖还以见证者角色在徐、张离婚证上签字画押。”
“哈哈哈哈。”白美萍笑起来:“有这么滑稽的事?”
白美萍笑停后警告卓肖云别玩火自焚,跟黄音最多只能是哥们。卓肖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制药厂新来了党委书记,还兼任厂长,姓谈。雷厉风行地整顿厂风厂纪,经济效益也直线上升。化验站全体去听过谈书记报告,感觉他的博学与口才。之后大家不叫他谈书记,叫他谈一把,“一把手”的昵称。
时令已入初夏,化验站绿树间的花盛开,姹紫嫣红,姿态曼妙;鸡冠花冲天怒放,蔷薇的玫瑰红点缀在墨绿中,茑萝茎缠绕在笔直的冲天杨上,花儿朵朵,有的鲜红,有的雪白,化验站恍如花园。
自从金民养腿摔断后,厂长儿子他爸又被谈一把免职,加之张科长一恨化验站人窃取她机密,二恨自己下嫁的老公叫不响,自觉没面子,不肯再来化验站上班,常驻厂办公大楼,化验站天下太平。黄音的站长也好当了,大家为此十分舒心。
这天黄音生日,约卓肖云、白美萍吃饭,定了“阆苑仙葩”的包间。白美萍本不想去,准备买份生日礼物让卓肖云带去,人就不去了。又怕人不去卓肖云、黄音会趁机闹鬼。包间里虽然没床,打打kiss,搂搂抱抱应该可以。自从得知卓肖云跟黄音有点花露水,白美萍一直试图充当灯泡夹在两人之间。白美萍虽然觉得自己这是替小许瞎操心,卓肖云下决心外遇,你要看住她,睁眼睡觉也不行,更别说只是在两人间发点光亮而已。考虑了会,还是答应去。最近她上班不用带宝宝了,宝宝去了爷爷奶奶家。
虽然只是初夏,“阆苑仙葩”的包间里已经开了空调,密闭的空间里响着若有若无的电机声。席间的话题一开始是金民养
黄音说:“前几天,化验站来了个小伙子,找金经理。我告诉他,我们这儿是有个姓金的,腿断了,在家休养,他只是化验站普通员工,不是金经理。小伙子说,金经理叫金民养,还给了片子,是开烘焙坊的。遂拿出金民养给他的名片,我接过来看,名片上的头衔,金民养成了大世界烘焙坊经理。”
白美萍说:“红被坊?金民养想开妓院?”
“不是,就是面包房,做面包的。”黄音因为看过名片,没把“烘焙坊”误读成“红被坊”,解释道。
白美萍说:“噢!原来是做面包。金民养做面包倒正合适,连广告费都省了,他自己就是块广告牌。只是这只大面包没发好,酵母粉全撒屁股上了。我真是弄不懂,男人屁股怎么会长这么大?女人才长大屁股呢。女人臀大是好事,女人胸大屁股翘,是生儿子的料。旧社会包办婚姻娘老子为儿子挑媳妇,都捡屁股大的,好为他们传宗接代。金民养屁股就是大得翘上天,也没用,也生不出儿子来。”
卓肖云笑着说:“金民养好大的官瘾,当不上站长,自己封个经理当。他没脚都能开面包店,还是大世界的,本事大得孙悟空翻筋斗——一滚十万八千里啊!他居然没自封个国务院总理当?”
白美萍说:“黄音,你今天生日,别老讲那个面包,讲点高兴的。”
卓肖云听白美萍这么说,从包里掏出二张纸,递给白美萍说:
“我和黄音整理了张蓓蓓十大罪状,这是提纲。拜托你,把它写成书面材料,寄给谈一把。怎么样?”
“整张科长黑材料?”白美萍吓得要站起来:“还让我写,被她知道了,我就该去职工食堂养猪了。何况,你们一定听说过,人民来信,不是进字纸篓,就是到被告手,更何况,写文章,我是张飞做针线活——不是那块料。张科长怎么了,没见她做啥坏事啊?你们居然整理出她十大罪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白美萍嘴里没说,心里却想,化验站太平日子没过几天,又来生事。看来,兴风作浪的并非他们的对立面,他们自己也是妖风的起源。
于是又说:“肖云,你如果真那么恨张科长,回家跟卓局长告状,让谈一把将她拿下。”
卓肖云说:“歇!我爸肯听我的?那得等我当了卓局长。为我和小许调动工作,我都求了他好久,你知道,小许是从外地调来的,我们夫妻分居的痛苦,他一点不管。我要跟他说领导坏话,他就训斥我下级不服从上级。我要跟他说同事关系难处,他就教导我要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他是个马列主义老太太——噢不,是马列主义老头。你不知道?张蓓蓓可恶,有些事你蒙在鼓里。市里组织业务普查,她一路全程陪同。酒席上,这个连考勤都不正常的人,自夸成制药厂化验站业务高手,吹嘘自己是宵衣旰食、凿壁借光、焚膏继晷的劳动模范。把个检查组组长感动得当场拍板,将全市卫生系统先进名额拨一个给制药厂,指名道姓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