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儒-《天之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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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今贵为郡王,如此说话,已经是看在司马光对其非常尊重的份上,给足了他程颐老先生面子。不说争执双方本来身份悬殊,就是平等的,他一个小孩子肯认错了,也不当再呵责了。

    哪知程颐也并非为此事要“请教”于他,只听他淡然说道:“殿下如此年纪,就跋扈非常,实在令人惋惜。不过殿下既已经坦承己非,老夫自然不会再计较。还望殿下日后能自勉之。只是另有一事,敢问殿下,那传闻中欲为蜀国公主请旨绝婚一事,可都属实?”

    赵佣倒有些不得要领了,心说怎么这两件事能联系一起吗?只得点点头:“确有此事!”却不想这点头之间,面前的程颐老先生已从铁面书生进化成了大话西游中的唐僧。

    他老先生可是出了名的方正,又是学术大家,于是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殿下此举大谬矣!孟子曰,‘夫妻有别’!《春秋繁露》有云,‘夫为妻纲’!古之圣人早有定论。而今殿下却怂恿官家扰乱纲常,此实是祸国之举!当知‘正女不从二夫’,正如同‘忠臣不事二君’一般!若人人皆如此不遵纲常,不从法纪,则天下尽是‘无君、无父’之辈,岂不国家危矣……”却是流言早已传到了洛阳,他老先生对赵佣这种公然挑衅“礼教”的行为,早就心怀不满已久了。

    而赵佣听了这些言语,还有不心头火起的?但听他大喝一声:“住嘴!说什么‘祸国之举’!莫非要让我姑姑忍气吞声,被人欺侮致死?你可知官家为此,常忧闷于心!身为人臣,无能为君分忧,也就罢了。还有脸面来说我?我看那‘无君、无父’之辈,就在眼前吧?”

    一句“无能为君分忧”,可算刺激到了程颐。他此时已经罢职在家,却恰是因为反对官家的变法改制而遭此待遇。说他“无能”,他哪里会心服?倒是把对官家的几分不满给勾了起来。赵佣再把那“无君、无父”的言语回赠了来,怒火之下,重重的一跺脚,嘶声道:“怎,怎会有如你这般冥顽之人!”粗气连喘,竟然有不继之感。

    一旁司马光却也是对赵佣有所不满的,但他毕竟不似程颐这么古板。只是沉声道:“看来殿下如今尚不以为自己有错。此是老夫有负官家与太后重托,教导不利啊。还请伊川先生不要动气,由老夫慢慢教诲吧!”

    赵佣那里却也怒气未休,听司马光言语,竟然也是反对自己的。不由得冷笑道:“嘿嘿!原来老师也认为我做错了!不知以老师看来,我错在了何处?莫非也以为我是那‘无君、无父’之辈?”

    司马光自然不会这样以为,在他看来,程颐的言语,也实在是很过份了。赵佣身为皇长子,若无意外,就是日后的国君。而且他年纪幼小,就给他一顶“无君无父”这种大帽子,实在是牵强了。当然,他自然也不会认为赵佣的“请旨绝婚”是对的。稍作斟酌,开口说道:“殿下此次所为,自然是错的!正如先前伊川先生所言,圣人早有定论,三纲五常,乃礼教大防,世间根本,所以违反不得!殿下身份特殊,一举一动,莫不关系重大。所以当为世人表率,谨守礼法。我朝以仁治国,殿下已熟读经义,当知‘克己复礼为仁’,可见礼为仁之表也。又有‘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之语。若殿下自己不能奉行礼法,则日后又怎么让世人遵从仁道,信守礼法呢?那时我大宋又何以立国?我身负重托,欲把殿下培养成日后能担当天下重任的人,实在对殿下这种作为不能苟同。”

    他的意思,其实和程颐是一脉相承的,几乎没有差别。但是语气没有那么重,而且言语间多有劝勉之意。赵佣的火气也就小了许多。但他也无法认同二人的观念,只是这辩论起来,他对经义研习不过数载,哪里是程颐和司马光的对手?心中明白自己此刻无论如何争辩不过。遂不发一言,对司马光一礼后,扭头就走,留下司马光在那里苦笑,程颐气咻咻得直喘粗气。而赵佣却也因此起了那执拗之心,一意要堂而皇之的驳倒程颐和司马光。自此读书堂来得更加勤快。

    在富弼家里待遇则要好得许多,富弼这老狐狸盯着他端详了良久,方问了句:“传闻殿下欲为蜀国公主‘请旨绝婚’,可曾想过此事后果?”赵佣回答说:“当时倒不曾想过。现在想来,不过是有人议论议论而已。只要姑姑好过了,又有何不可?”富弼听了此言,哈哈大笑不已,转回内堂去了。搞得赵佣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哪里让他好笑成这样。

    只是从此后富弼的教授方法却变了。不再多讲历代制度等成例,只详细介绍了本朝如今某方面体制和做法,便让赵佣谈说他的看法,然后再对其看法发表自己的意见。赵佣若有疑问提出,则再做解答。如此往复,直到双方意见一致,或者各执己见,无法说服对方为止。赵佣欲待继续争论,富弼却也并不穷根究底。只把话题转换,改说另一桩。其间富公也察言观色,偶尔询问韩狄二人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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