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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幸亏今天堵车，大家都还没来，不然的话……”陈纽约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突然露出几分意犹未尽来。

    夏蓁蓁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以周信这种无理尚且不饶人的性格，和谁有矛盾她都不奇怪，但是居然能够跟几乎一直笑意盈盈的陈妍妍闹起来，这事儿还真有点意思。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偷偷侧眼去偷瞄周信的表情，周信脸上虽然是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眼珠却在眼眶里飞快地移动。以夏蓁蓁对他多年的了解，这是他内心的活动波澜壮阔时，用来掩饰自己的下意识表情。

    她正想开口挖苦几句，突然手机又响了，看过去却是一个来自美国的号码。夏蓁蓁急忙接起来，短短几句话下来却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坏到了极点。

    没出国之前，她同周信讨论了几个新的游戏方案之后，她自己还悄悄通过在美国vhv公司的同门师兄在联系一个秘密项目。vhv公司做家用游戏机起家，虽然规模不是业界领先，但是他们是最早开始做vr游戏设备的厂商，也自然是最大的vr游戏厂商，他们一直想在中国找一家有实力的游戏公司来作为长期合作伙伴，但是同时也需要这个合作伙伴，此时此刻是有vr游戏的项目的。

    得知这个消息的夏蓁蓁有了新的打算，她偷偷拉着陈纽约将《初心江湖》中的核心部分抽取出来，然后做了vr游戏体验的重构。夏蓁蓁很看好vr游戏未来的前景，更希望借助vhv公司的力量能够在vr游戏还没有普及时，就占领国内的第一线市场。因此，她们抽调最好的研发同事连续没日没夜加了两个月的班，就是为了让《初心江湖》的vr版能够在vhv这周的内部测试通过，加入vhv的第一批全球开发者联盟。

    但是刚才师兄打来电话，这事儿黄了。

    并不是因为游戏的问题，夏夜工作室给出的中国风武侠vr游戏思路，在所有送测的vr游戏中都是独树一帜的，游戏体验也相当好。但是就在两个小时前，vhv公司被全球最大的it公司belta给全资收购了。而belta最先叫停的，就是vr游戏项目。原因很简单，belta自己就是手机和电脑游戏的市场占有率最高的公司。他们觉得游戏市场还有很大的蛋糕没有切完，因此，要借助vhv公司在业内的影响力先把常规游戏的市场余量挤干净。至于vr项目，他们至少也要到一两年后再启动。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非常非常喜欢和看好《初心江湖》vr版本的品质，想和夏夜工作室提前签订一个战略协议，预付一笔钱锁定这个游戏将来的独家授权。

    夏蓁蓁只觉得头晕目眩，她麻木地解释完来龙去脉，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周信忽然站了起来，夏蓁蓁有点发抖，她知道周信一直对于夏夜工作室不计成本地去投入这个项目是持反对意见的，此时此刻怕是要跟她和陈纽约秋后算总账了吧。

    没想到周信却轻轻拍了拍桌子：“这种事情就没办法了……事到如今有两个思路，一是我们接受这个授权协议，先把现金拿回来投入研发下一个项目。二是我们跳出vhv公司，去寻求与其他vr游戏公司的合作。”

    夏蓁蓁摇了摇头：“vhv公司这几年到处搜罗人才，基本上最好的vr项目都在他们手里了，其他公司要赶上他们起码也要花个一年半载，我们这时候把项目送过去，对别的公司几乎可以算是空中楼阁了啊。”

    周信皱眉道：“收授权费倒不是不能接受，可是现在我们工作室缺少的不是现金流，缺少的是下一个项目的研发方向。”

    陈纽约插嘴道：“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不如把精力投入《家庭大乱斗》吧……”

    话音未落，夏蓁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居然是陈妍妍，看起来她是不愿意再走进会议室了。夏蓁蓁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是陈妍妍说出来的却是另一个坏消息，陈纽约刚说的《家庭大乱斗》也出了问题，这个难得是三个人都看好的家庭互动游戏项目也出现了问题，新游戏引擎的提供商冰山公司因为自己也在做类似的游戏，刚刚发邮件拒绝给这款游戏做底层引擎的使用授权，现在如果还想继续做下去，就必须得把已经写好的架构全部推倒重来。

    这个消息让三个人同时哀号起来。

    突然，陈纽约却突然一拍桌子：“好了，你的电脑搞定了。”

    夏蓁蓁苦笑道：“vr和乱斗两个项目都黄了，现在还开什么会啊。”

    周信板起脸严肃地说道：“这还远没到最坏的时候，幸亏我知道你们两个是靠不住的，所以我专门做了备手。”

    陈纽约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你那个手游项目吗？别提了。这个月的测试就没有一次跑通顺的。”

    周信铁青着脸：“那还不是因为性能组调试进度跟不上。”

    陈纽约反问：“不然呢？你做的构想，游戏性确实不错，但是手机一跑起来就能飚到六七十度，你是玩游戏还是烧手机？”

    夏蓁蓁连忙摆手拉停他们的争执：“这个项目到底能不能有进展，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近期先主推这个也不错。”

    周信自己却先有点泄气了：“不理想，其实性能问题只是冰山一角，这游戏的交互方式有点超前了，现在不是我们做不做得出来的问题，而是手机硬件撑不撑得住的问题，要等下一代cpu芯片更新，最起码也是半年以后了。”

    夏蓁蓁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其实夏夜工作室现在单靠《初心江湖》和《诸神之战》的收入，维系现在的发展毫无问题。包括他们近期试水的这些项目，成本其实也完全都可以接受，但是让她完全不能接受的，恰恰是这种事情进展到一定程度之后的停滞感。她感觉自己好像只是运气好，恰好做出了一个游戏，恰好被市场追捧了，恰好有很多朋友在帮自己，恰好有陆唯这样的坚实后盾。其他呢？当真正看起来一切都不是问题了，需要在资金充足、平台完善的前提下，做一款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完美的游戏作品时，却发现好像自己的能力又不足以支撑当时的种种构想。

    正在胡思乱想时，又有人来推会议室的门，这次却是南乐，她一推门就哇哇大叫起来：“天啊天啊，我堵了半天车来到这里，结果你们怎么搞得这么丧，还能不能让我这个大股东有点信心了啊。周信，你是不是又惹我家蓁蓁生气了啊？”

    周信虽然平时都没给过谁好脸色，但是看到吵吵嚷嚷的南乐一向有些头疼，忙不迭地摆手：“你的那个夏小祖宗，谁敢惹她。”

    陈纽约嗤之以鼻：“还不是因为你无能，把好好的手游项目做得一塌糊涂。”

    会议室凝重的气氛也因此轻松了一点点。

    南乐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一把将夏蓁蓁拉了起来，顺手在她腰上掐了一下。

    夏蓁蓁“啊”的一声尖叫，一边跳开一边向南乐还手。

    南乐哈哈笑着后退：“你看你看，还是有活力的嘛。”然后冲着周信和陈纽约摆摆手，“我看你们今天很不顺的样子，我正好有事找蓁蓁，我带她出去了，也免得你们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越来越沮丧。”

    夏蓁蓁也突然觉得这时候跟着南乐出去走走也未必不是坏事，凡事总要想办法解决问题的，这个时候与其陷在情绪里面，不如好好调节调节。

    跟着南乐上车之后，夏蓁蓁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干吗去？”

    南乐在手机上指指戳戳，然后答道：“别问别问，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你先看看我们准备的电子请柬。专门找我爸他们公司据说最好的设计师做的。”

    夏蓁蓁一边滑动手机一边笑道：“你这也太不偶像剧了吧，按照正常的设定，你和樊鸣的婚礼，难道不应该用24k金做一个奢华到闪瞎双眼的大请柬，然后像名片一样到处发吗？”

    南乐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冷笑：“你说的那是土豪行为好吗？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要做的是低碳环保高科技。”说完她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夏蓁蓁手边上的置物盒，“打开。”

    夏蓁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拿出来仔细一打量，居然真的是一套纯金的请柬。

    南乐撇了撇嘴：“我爸怎么可能放过我们，你以为他没准备这玩意儿吗？这是第九版设计了，我就算不能反对，我也要折腾他。”两个人看着这个请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南乐边笑边说：“哎呀，你不知道，不到讨论结婚，不知道结婚这么麻烦。”

    夏蓁蓁边笑边举着手机滑动：“你们这两大家子，想不麻烦都不行吧。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的这个电子请柬确实不赖。”

    南乐歪过头来：“你和陆唯结婚的时候也按照这个款式来一套？”

    夏蓁蓁心中一凛，结婚？隐隐觉得有什么好像不对，让自己觉得心里发空。

    南乐敏锐地觉察到了：“怎么了？他不是已经向你求婚了吗？”

    夏蓁蓁点头道：“那我问你，你和樊鸣从求婚到现在筹备结婚用了多久，你们这万事俱备的还要这么长时间，我们两个还没有开始进行正式结婚过日子的心理建设准备呢。”

    南乐啧啧称奇：“我估计是你没建设好吧，陆大律师这种性格，心里还是很有数的。不过我还挺好奇，你们俩平时待在家里就聊心理建设吗？”

    夏蓁蓁举手装作要打过来，南乐连声喊道：“交通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夏蓁蓁放下了手：“不是啦，其实他偶尔也会说几句，可能觉得结婚就意味着身份和心理都得双重转变吧。”

    南乐摇摇头：“今天是怎么了，所有的话题都越说越重了。”

    夏蓁蓁苦笑：“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他可能有自己的打算吧。”

    车停在路口等红灯，南乐也在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回话：“不过我倒是不担心的，在我看来，你跟他是真的天造地设，绝对……”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当”的一声巨响，同时车身一震，两个人同时被座位前抛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对视三秒，南乐率先反应过来：“啊呀，被追尾了！”

    后面的车上下来的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一下来就忙不迭地道歉，解释说她是一个作家，今天要急着去出版社对稿子，结果刚才在车上接电话，不小心追了尾。说着说着急得哭了起来，看南乐的车虽然只掉了一小块漆，但是自己这本书怕是就白写了。不一会儿，交警和保险公司先后到达现场很快处理完毕。

    南乐摇了摇头：“本来说今天带你去看看婚纱的，来这么一出就完全没心情了。”

    夏蓁蓁也跟着叹了口气：“家家说得没错，13号星期五，今天还真不是一个好日子，诸事不顺。”

    两个人就近找了个地方吃完饭就散伙了，夏蓁蓁却没了心情去工作室，让南乐把她送回了家。

    推开家门，陆唯的行李箱不见了，应该是已经去机场了。门后留了便利贴，让夏蓁蓁每天记得按时吃饭和睡觉，不要加班过度。桌上的玫瑰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香气。

    夏蓁蓁有些丧气，径直走进卧室瘫倒在床上，此时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好好放空一下。

    结果手机又响了。

    叹了一口气，夏蓁蓁在心中暗暗盘算，今天手机响了几次，没有一次是好消息，希望这次总要时来运转了吧，拿起一看，是夏爸爸打来的。

    夏蓁蓁有气无力地接通：“喂，爸，怎么……”

    电话那边是夏爸爸熟悉而焦急的声音：“蓁蓁啊，我现在在市医院呢，你妈妈……”

    夏蓁蓁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啊？妈妈怎么了？”

    爸爸说道：“你妈妈上午在家拖地的时候突然晕倒了，我赶紧把她送到市医院检查，从现在初步的结果看，是胃里有个东西，但是现在还没有确诊……”

    夏蓁蓁只觉得眼前发黑，她伸出右手想去抓，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抓不到。卧室里还有陆唯熟悉的味道，偏偏这个时候他又不在身边，想到这一点，夏蓁蓁只觉得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在逐渐溃败。

    夏爸爸的声音突然焦急起来：“医生过来了，我先过去。”说着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夏蓁蓁却依然木然地举着手机，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下一刻应该去往哪里。

    手机再次响起，接通却是陆唯。听到陆唯的声音，夏蓁蓁再也忍不住了，“哇”地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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