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乘行(12)-《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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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拿粮食出来,最多省着点就是。「张行毫不犹豫做了决断。「不然没等饿死先冻死了……这事最重,也最紧要,辛苦下魏公,你和老郑一起牵头处置这事。」

    「晓得。」魏玄定松了口气。

    负责此间部队后勤的头领郑挺也拱手称是。

    「还有谁有什么难事」张行继续催促。

    得益于魏玄定的开头,其余人不再犹豫,纷纷向前。

    「龙头,今日早上有之前整军时离开的绺子找到我,说想要回来。」窦立

    德喝粥快,早早喝完,第一个开口。「冬日本就熬不住,一下雪他们就更忍不住了。」

    「多少人在什么地方首领是谁」张行脱口三问。

    「原本走得时候一两千,现在只剩四五百,在渤海盐山,就是无棣县东面,对着大海,山海之间有一片滩涂,原本可以指望一二,结果现在海上都全是浮冰,滩涂更是被雪盖住。」窦立德认真回答。「首领叫刘黑桃,是个破落户,敢打敢拼,修为也好,通了任督二脉的奇经高手,河北这边都看好他,就是混了些……早年跟着高大头领去登州也回来了,据说还去过东郡牛大头领手下,也没待住,之前整军规矩一多也忍受不了,就带人跑了……走前是郝头领的下属。」

    「我对他有印象。」张行若有所思。「只是他既为郝头领的部属,为何又来找你?「

    「我们是乡亲。」窦立德笑了一声。「早就认识。」

    张行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是被这营房里的热气给熏糊涂了。

    进入河北,肯定要重用河北人,不然根本办不成事。

    但第一批被任用的河北头领中,高士通经历了上次的骚操作反而差点坑死所有人,基本上再无气势郝义德、范望是典型的粗豪义气型的头领,有人望而无政治能力,心思都在自己各自营中;而剩下的孙宣致、诸葛德威、窦立德此刻都在这个营帐参与处置全盘庶务,但孙宣致畏手畏脚,只做本分,诸葛德威名声欠佳,有心无力,窦立德自然水涨船高,隐隐成为河北人的代言人。

    还是那句话,人的成就,既要看能力和性格,也要看时运的,关键时刻冒出头来,在特定环境下成为特定人群的领头者,很可能就会改变一切。

    「回来不是不行。」想了一想,张行平静来答。「都是义军,见死不救过于苛刻了。

    但既然是走了再回来,就要按照新投附的说法再压一层……部众打散,该带着家眷去屯田的就去屯田,该入工匠营的入工匠营,刘黑桃回来做个队将,而且得有个头领出面做保人,再跑了,这个头领自家要去处置了此事或此人才能回来继续做事,而类似担保,每个头领也都要有上限,你们再议论一下,整个制度出来。」

    窦立德肃然应声。

    「张龙头。」出乎意料,下一个开口的,赫然是只在这里充数的轮值大头领单通海,不过,其人开口所言,倒是有些内容的。「腊月了,又下雪了,许多东境来的军士都想问问能不能回家过年……」

    「不可能都回去的。」张行想了想,无奈摇头。「东境军士有这个念头是人之常情,但只要河北籍军士不能支撑大局,就要留下足够多的人…抽签、分拨,稍微扩大下回去探亲的范围,确保今年过年时有三分之一的东境人能回家……今年回家过年的,明年就自动避开这个年假。」

    「也只能如此了。「单通海笑了笑,意外的没有多余计较。「但军心不免浮动。「

    张行面无表情,也无回应,毕竟,正如对方所言,此事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这个事情既讨论完毕,军法官柳周臣却又有些反应,但又有些犹豫。

    「怎么说?「张行看着柳周臣催促了一句。

    负责军法的柳周臣立即拱手汇报∶「龙头,诚如单大头领所言,军心确实有些浮动,但不只是东境军士,东境军士只是思乡,倒是河北军士,原本已经安稳,却因为此番大雪,各自对河北各处家人牵肠挂肚,颇有些人做了逃兵……」

    「有些意思了。「张行不由感慨。「外面逃走的绺子想回来,营内的人想离走。」

    窦立德也叹了口气,然后诚恳拱手∶「龙头,是这样的,眼下局势,肯定是咱们营里最安稳,而外围家眷,只要是出了渤海、平原两郡,基

    本上就没指望了,逃走了,也未必赶得及,到地方了,也未必有法子……只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而且也不是谁都能想清楚利弊。」

    「我晓得。」张行正色道。「但这事你就没必要求情了,进来是进来,出去是出去,不是一回事……军法难容,让军法官放手去做便是。」

    「喏。「得了言语的柳周臣立即应声。

    「是。」窦立德犹豫了一下,也还是闭上了嘴。

    只能说,好歹是立住了「河北仁义好大哥」的人设。

    接下来,众人各有言语,或是说军务,或是说后勤,或是说周边已经取下县镇的难处,但说来说去,其实就一个意思,那就是这场大雪,催化了营内的矛盾。

    下雪了,尽管还没有成为现实,但是所有人都会想到,接下来交通会变得比较艰难,严寒会在一段时间内持续……这从心理上就会催动人心,让人产生波动。

    而人心是一切的根本,那么之前靠着战胜之威势、运动会、军法、后勤得以保障安稳的巨大营盘,此时自然重新出现了动荡。

    河北人有河北人的心思,东境人有东境人的想法,军士是军士,头领是头领,民间是民间,你想着进步,他想着老婆孩子,所有人都想着粮食、燃料,也就是手里这碗粥。

    肉粥最香。

    不过,好在河北的丑媳妇张行还有备案,不至于只能熬这几碗肉粥。

    「还有什么事情吗」张大龙头等了片刻,眼看着无人再出声,便追问了一句,再看着没人来应,便看向了其中一人。

    「雄天王。」

    雄伯南会意,正色拱手∶「龙头准备动手了吗?「

    偌大营房内,众人面面相觑,各自诧异。

    但即便是心细的一些人,也只是猛然想到,之前整军期间,雄伯南确实一直在此处,借自己的威名和实力帮忙镇压各处,起到了巨大作用,但之后便消失不见,却不知往何处去了,好像之前三五日方才折回。

    「不动手不行。」张行笑道。「得找钱,得找粮,得鼓舞士气,得让士卒挺过去这段时日……只要熬过去,开春就好办了。」

    雄伯南笑了一声,继续正色来问∶「从哪里打,怎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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