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盗玉瓶凤姐失算计 借银钗探春思远行-《黛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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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琏道:“去年田庄因大旱欠收,匪众又抢去大半,统共只剩那一点子钱,还不够应付过年的,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青黄不接,那来的租子钱?这会子突然闹出这件事来,竟没个凑钱处,朝廷那点子赏银,搭棚都不够,早两日就用完了,你好歹那里腾挪些,先让我打发了素幔帷幕、蜡烛元宝这笔。”凤姐冷笑道:“这话说的蹊跷,土菩萨过河,倒叫泥菩萨背着——你没有,难道我有不成?这些年来出的多,进的少,每有事情派下去,不论子侄奴才,都是两手一伸只管要钱,二十两的营生,不要足一百两都不肯动动窝儿,如今竟成了例了,那里还有剩余?依我说,娘娘的事原是皇家的事,宫里原有份例银子,守着多大碗,就吃多少饭也罢了,又要耍虚头,图排场,打肿脸充胖子,又是白绫衣裙,又是全素头面,又是多少座纸亭子、纸车、纸房子,连栏杆、池子、花树、草虫儿也都要依模照样儿用彩纸剪出来,足足的要再搭一座大观园出来才罢了。十几个巧匠忙了多少日子,也不过备着到时候一烧。那里是烧纸,竟是烧钱!如今我还不知道向那里弄钱来给众人裁衣裳呢。好在刚忙过二姑娘的事,好歹省几件衣裳簪环的钱。还有个新闻呢,大概宝姑娘怕他弟媳妇没有素头面,悄悄儿叫人送了一对佛手簪、一对楼阁童子纹银耳环来给邢姑娘。不知怎么又给老太太听见了,说:倒是他想的周到。便又开了私房箱子,捡出许多银钗素簪散与众人插戴,连我也赏了这根簪儿。”说罢从头上拔下一支珍珠满地麒麟送子镂花簪来给贾琏看,又道,“可笑这个脚打后脑勺的节骨眼儿上,太太还要火上浇油,倒催着办宝玉的婚事,说要奉遗旨成亲,商量打多大床,多少只柜子,又是什么织金衣裳,三牲六礼,都还指着天上往下掉金子呢。”

    贾琏笑道:“我进来原为同你商借,倒听你这一箩筐的牢骚,饶是不借,还有这许多废话说。宝玉的婚事,老太太不是早有准备的,怎么倒问你要?且不理那个,赶紧打发了手上这笔是真。不如还是找鸳鸯商量,或者还有些办法。”凤姐忙阻道:“快别去讨那个钉子碰。为他上次帮你弄了一箱子东西去当,不知怎么给太太知道了,人前人后不知念叨了多少次,又扔些不酸不醋的话儿给鸳鸯听。弄的他如今且远着你,避嫌还避不过来呢。你看这些日子你同他说话,他何曾肯拿正眼儿睃过你,别说求他弄银子,就是你拿着大捧白花花的银子给他,只怕他都未必肯要。”贾琏焦燥起来,顿足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叫我空手去回人家,把幔子退回去不成?”

    凤姐想了一想道:“这也不是个事儿,纵然今儿你还了幔子这笔,明儿银爵盏、银灯台那笔出来,还是不够。”贾琏道:“谁说不是?只恨无法子可想。”凤姐道:“法子倒有一个,只不知道你敢不敢?”贾琏忙问何计,凤姐因道:“前次甄家不是存了许多东西在这里,钥匙可是你收着?如今何不拿他出来换些银子。反正那甄家已经是漏船沉了底,未必再有机会翻身的,那些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用,搁着也是白搁着,不如拿来且派些用场,救救急,灭了眼前火再说。”贾琏沉吟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救急之法。只是那些多半是御制之物,寻常当铺未必敢收。”凤姐道:“你还惦记着有当有赎呢,我劝你不如肉包子打狗——只望他去,别望他回了。我跟你说,太太陪房周瑞家的女婿,叫作冷子兴的,说是京里有名的古董掮客,认识各省各府许多大户,依我的意思,不如叫他弄出京城去,找个山高水远的地方卖给那些深宅大院,一则解了燃眉之急;二则又隐秘,岂不两便?”

    贾琏笑道:“连我尚不知道他有这么个女婿,你倒打听的清楚。”凤姐道:“放屁。你不清楚,难道我是耐烦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原是那年他女婿为了一桩古董生意和人打官司,被告说来历不明,要递解还乡,周瑞家的巴巴的来求我出面撕掳,我因此记下了。”贾琏道:“原来这样。这事我怎么一星儿也不知道?这也且不去说他。他既欠着你这个人情,少不得会应承下来。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此时却往那里去腾挪这笔银子呢?”凤姐道:“你若肯答应把甄家的东西卖的钱分我一半,我就先借你二百两对付了眼前。”贾琏咬牙道:“我把你个没足餍的,劝你也能着些儿吧,‘一锹撅出个金娃娃,还非要寻娃他娘’,难道都能带进棺材里去?”凤姐骂道:“放屁,难道我是故意有钱不给你的?这就是老太太拿出来给宝玉办喜事的钱,也只先给了这一笔,叫做衣裳。太太倒会做人情,又说什么反正要做起来,琴姑娘、云姑娘的婚期也眼看着就到的,不如把礼也一并提前备下。恨不的把一个钱掰成两瓣花。这钱我明日就要付给绸缎庄的。如今给了你,明儿还不知去那里挪凑呢?”

    贾琏却又踟蹰道:“周瑞家的既是太太陪房,这件事只怕瞒不住太太。”凤姐道:“太太是个胆小躲事的,又不肯承担,这事被他知道,反而束手束脚,宁可瞒着他的好。你放心,周瑞家的不答应便罢,既掺和到这件事里头,自己也有不是,未必有胆子往外说去。”

    正自商议,有人来报“冯紫英、陈也俊两位公子来了”,贾琏忙出去迎接。这边凤姐便命人叫进周瑞家的来,与他细细说了。又命他说与女婿冷子兴知道。周瑞家的起先不敢,后来听凤姐说自己并不出面,所有交接都是他同女婿打理,情知有许多好处,便利欲薰心,大包大揽下来。凤姐又道:“太太胆小,且这些日子正为了红白两件大事着忙,这件事却不可以让太太知道。”

    说着,王夫人又打发了彩云来找凤姐,周瑞家的唬了一跳,忙起身道:“既是奶奶吩咐了,我回家说给他老子,必教拿棒子打的他知道。”彩云笑道:“周嫂子同谁生气,舞刀弄棒的?”周瑞家的故意叹道:“还有谁,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上次奶奶教训了他,好了两天,没几日又惹出祸来。”彩云一笑,并不再问。

    三人遂一同出来,周瑞家的自回家去,凤姐便随彩云进角门往王夫人处来。只见邢夫人、尤氏、李纨也都在此,却是为商量两府迎灵事。凤姐便先回道:“刚才二爷回去说,幔子、旌幡都已齐备,只是衣裳还差着老太太、太太们的几件,因是订制,要迟一两天。”王夫人点点头,叹道:“我何曾办过这些事?再想不到,我吃斋念佛一辈子,竟没积下德行,落的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儿一女都走在我前头,珠儿是这样,大姑娘也是这样……”说着又哭起来。

    李纨听见提起贾珠,那里禁的住,也拿绢子堵着嘴呜咽起来。便连尤氏也觉伤心,勉强劝道:“娘娘是享尽了福才去的,原不同于我们平民凡人。这是他的寿数如此,不可强争,婶娘不要太伤心了才是。”王夫人哭道:“只可惜了那没现世的孩儿,连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就跟他娘一同去了。宫里太监说,娘娘原在京时已然有了身孕,竟未查出。想那宫里太医按月诊脉,如何竟能疏忽了?莫非有人害他。”凤姐心里一惊,忙劝道:“太太想到那里去了?娘娘一向身子健壮,况且又是刚刚有孕,想是并未来的及召太医诊脉,又或是太医错诊一半次也是有的;娘娘原是皇上心爱之人,那里会有人敢加害呢?”邢夫人冷笑道:“这也说不准。那戏里常有的,宫中嫔妃众多,都是你害我,我害你,自己没孩子,便巴不的人人都生不了孩儿,眼见娘娘有了龙种,还不想方儿害死他呢?都以为宫里严谨,岂不知越是大的地方儿越藏污纳垢呢,不然,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从那儿来的?”

    凤姐原本心中有鬼,听不的这些话,又不好驳回,只得道:“便如两位太太说的,或者娘娘正是因为有这些个担心,才故意瞒住消息,不让太医知道。太太想,伴驾春围,这是多大的恩宠,后宫佳丽三千,贵妃、昭仪一大堆,皇上谁都看不上,偏就点了咱们娘娘伴驾,这是别的妃子想争还争不到的荣耀呢,娘娘如果不去,想必就另有别的妃子顶缺儿,未免夺宠,说不定伴在皇上身边的两个月里会吹些什么闲风碎语。所以娘娘才不肯以实相告,想法瞒住了众人,勉力远行;又或者娘娘怕皇上离了宫,那些妃子更有机会加害自己,所以宁可以身犯险,随驾躲出宫去。就是月信来迟,自然也只推在路途遥远阴阳不调上,不肯教太医诊脉的,倒未必是有人故意加害。这原是娘娘的一片苦心,只可恨天不从人愿,倒辜负了娘娘的一生聪明。”说着,也拿绢子拭泪掩饰。

    邢、王二人听了,都觉有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人之常情,大概总不出你说的这两种缘故。宫廷里的事,原本难猜。”遂不复提起。凤姐反心神不宁,独自思忖了半日。

    是晚,贾琏亲自找着冷子兴,将一箱器物交与,再三叮嘱不可在京中出手。冷子兴正有一宗生意要往南边去,便大包大揽答应下来,只说:“二爷放心,若不能办理的明白,再不回来见二爷的。”

    谁知他二人交头接耳,早被周瑞的儿子禄儿看在眼里,这禄儿平日不学无术,只以斗鸡摸狗、赌钱吃酒为意,因输了钱,没有银子吃酒,又不敢跟老子娘说,便来姐姐、姐夫家借贷,正看见贾琏与冷子兴说话,又见贾琏的小厮兴儿、旺儿两个搬挪箱子,不禁思忖:早听说琏二奶奶瞒着上头私放利银,赚的黑心钱,又说二爷偷了老太太的东西去当。如今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必定不是什么见的光的好东西,我便偷了,料他们也不敢嚷出来。

    想的定了,遂趁人不备,觑空儿踅进房中,撬开箱子,也不敢细挑选,只随便拿了几件趁手之物,人不知鬼不觉溜出。待出来灯下细看,见是一只镶金嵌玉的羊脂瓷瓶儿,一个镂花雕纹三足鼎,一只玲珑剔透玉如意,都珠光宝气,料想价值不菲,不禁心中大悦。又见那瓶儿纹理细腻,绘着五彩人物,衣袂分明,须发毕现,十分精致可人,便不舍得出手。次日天明,先藏起瓶儿,只将玉如意和铜鼎拿到当铺去,顺顺当当押了五十两银子,心中得意非凡,那里知道早已闯下弥天大祸来。这且不论。

    如今只说赵姨娘听见贾母分首饰,便又急起来,因踮着脚儿来探春处借簪子。探春正在窗前临字,闻言诧道:“你并不少这些,如何倒问我借?”赵姨娘便抱怨道:“我虽有几根鎏金的,无奈这种日子不合戴。若论银的,统共那一只双股素簪儿,还是那年你舅舅死时现打的,偏前儿又断了一股儿。我记的历年府里办白事,你头上分明不少戴的,如今老太太又赏了你,一个头那里插的下这许多。你平时又不爱戴这些簪呀钗的,不如借我戴两天,过后还你就是。”探春听见“舅舅”两字便打心里怒起来,冷笑道:“姨娘别说还,就借了不还也使的,谁不知姨娘亲戚多,我今儿借了你,明儿你又不知借了谁,只怕就算姨娘想给我,那借的人倒不肯还给姨娘呢。要不然,姨娘前年跟我的丫头翠墨借的素裙子,还有环儿瞅我不在家借去的一幅字画,两盒子胭脂,怎么一直不见还呢?别的且不论,那胭脂原是我去年生日时大姐姐宫里赏的,寻常便拿银子也没处买去,环儿一声不响拿了去,也不知给了什么上不的台面的烂猫臭狗,传出去,不只我没脸,便连宫里的脸面也丢了。倒说的好听:借!谁还指望着还呢。”

    赵姨娘听了,恼羞成怒,道:“不过走来同你借根银簪,又不是什么金的翠的,能值几何,就被你兜头兜脸翻出这许多旧帐来,只管拿话堵我。左一句‘姨娘’长,右一句‘姨娘’短的,生怕喊一句娘就折堕了你大小姐的身价儿。我倒不怕明白告诉你,那孝裙子借去,也是为了吊你舅舅的丧,你又不肯去磕头尽孝,你的裙子替你尽了礼,你还该谢我才是,倒问着我。就是那字画、胭脂,也是你亲兄弟拿了去,你做姐姐的难道不该照应点亲兄弟,倒把钱攒下来添活那些钱多的压沉箱底的外人,都不记的谁才是跟你一个肚子里掉下来的。姑娘也别太势利了些。‘得胜的猫儿欢胜虎’,我知道姑娘瞧不上我,那又如何?你能耐,难道能耐的重托生一次,生在太太肚子里不成?”

    探春那里禁的住这些话,直哭的声更喉咽,恨道:“我自然知道自己是姨娘生的,不用姨娘这么三天两头的提着,变着方儿作践我,自己作践了不算,生怕别人不跟着作践,所以每每的要闹些事故来好教我没脸。姨娘自己被人瞧不起,就见不的我活的有点人样子,拿着下三滥的奴才逼我认舅舅,又每每造谣生事,说我拿钱添活外人。别说没有,就是有,也是我自己的份例,给那我添活的着的人,只要我愿意,就算把钱撂在水里,抛到街上,姨娘管的着么?”待书、翠墨看见,忙上来解劝,又嗔着赵姨娘道:“姨奶奶是怎么了,既然口口声声提着姑娘是姨奶奶生的,倒不知疼爱,次次来必惹的姑娘伤心。”探春骂道:“你们也胡说了,我凭什么要他疼?难道老爷、太太疼我还不够的?我倒肯知足,并不指望谁疼爱。只望他少来两遭儿就是我的造化了。”

    赵姨娘见探春哭了,也怕闹大了自己吃亏,不敢再嚷,却只嘟哝着不肯去,道:“这府里难道还缺少疼他的人?我就把心剖出来给他,只怕他还嫌腥呢。只当自己是金枝玉叶,把生身母亲嫌的脚底下泥也不如,我实告诉你罢,这些日子官媒没少往府里跑,倒也羡慕姑娘的美貌学识,巴不的娶回家去,只可惜,不是门第寒酸,就是身家贫薄,就难得有个把王孙公侯之家,又是讨姑娘去填房的。为的是什么?我倒也不必说明,姑娘既然天天念着正呀庶呀的,只管自己想去。”

    一习话,更说的探春面红耳赤,掩面而哭,枉然伶牙俐齿,又岂是悍妇对手。待书见姑娘哭的可怜,又知道赵姨娘得不着好处再不肯走的,只得从自己头上拔下根白菜蝈蝈的银押发来递与他说:“姨娘若不嫌弃,就把这押发且拿去戴吧,好过在这里惹姑娘生气。”探春道:“你又充什么潘通、石崇,有那些金银散发?便有,倒不如施济穷人去。”赵姨娘道:“正是呢,这府里,我们不是穷人,谁还是穷人?丫环的插戴也比我们体面。”说着摔帘子去了。翠墨叹道:“真真是‘贼不走空’,饶是得了东西,还要撂这许多闲话。”待书忙把他衣襟一拉,不叫说话。探春这里气的哭了半日,只说“什么时候彻底离了这府里才算好呢”,晚饭也没吃便睡下了,不提。

    且说潇湘馆诸人起先听的元妃身殁,都道:“这回可没有什么金玉赐婚的了吧。自古以来都只说‘金童玉女’,谁听过‘金女玉童’的呢?”后来又闻说王夫人决意奉旨成婚,要赶在热孝里办了白事办红事,连日子都择定下来,就在陪灵回来当月里。不禁都瞠目结舌,叹道:“口谕成了遗旨,是更难收回了。”

    黛玉早自贾母提亲日起,已知万无生理,如今闻说金玉佳期已定,更是万念俱灰,一尘不起,惟有心头一点留恋固执不破,虽是神色淡然,若无其事,脸上却一天天瘦下去,水粒俱绝,身如燕轻,只日进梨汁一盏续命,虽精心烹调,何尝有粥饭之思,纵浓薰绣被,终不能安枕片刻。大夫每日一次诊脉开药,贾母一日三次的遣人来看顾,有时亲眼看着进汤进药,无奈刚吃下去,略一转眼便又吐了。贾母看了,又是忧心又是烦恼,无法可想,也惟有叮嘱紫鹃等小心伏侍而已。

    紫鹃到了此时,明知便说尽千言万语亦不能略解黛玉之忧,每日里夕卜灯花,晨占鹊语,当庭拜月,临鼎焚香,无人处便暗暗垂泪祝祷,只盼还有回天之机。看着园里人忙进忙出,商量着怎么装饰新房,怎么打床造柜,又是怎么订制衣裳头面,只恨不能堵住双耳,不闻不见。这日回过贾母话回来,又见黛玉依在床头抱膝沉思,面上木无表情,腮边泪痕不干,眼里却是空空的,不禁叹道:“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黛玉闻声回头,惨然笑道:“谁哭了?这两天我只觉眼睛发涩,这泪大概是终于流到尽头了。”紫鹃心里难受,强笑劝道:“姑娘又说笑了,泪是人体之水,那有流尽的时候?”

    黛玉听的一个“水”字,又觉刺心,猛回头“哇”的一声,将早晨吃的燕窝尽皆吐出。紫鹃忙过来揉抚胸口,便忍不住哭起来。黛玉喘吁吁笑道:“傻丫头,我不哭,你倒哭了。那里就死了呢?”紫鹃更听不的这话,越发掩着脸大哭起来。雪雁、春纤等听见哭声,只当发生了什么大事,及进来,才知黛玉又吐了,都叹道:“姑娘不吃东西这个毛病,可怎么样才好呢?医生便有回天妙手,仙丹灵药,也得姑娘肯吃才行。”捶了一回,收拾了出去,也都坐在石矶上纳闷。

    恰宝玉从外面进来,看见他两个,忙拉了雪雁的手走到竹下悄悄问道:“妹妹这两日怎样?我每每问他,只说好些,竟连我也生疏起来。我又不好驳他的。”说着眼圈儿红起来。雪雁由不的哭道:“那里‘好些’?你只看他脸上瘦的那样就知道了,刚刚还吐了呢。”宝玉听见,忙掀帘子进去,果见紫鹃在与黛玉揉胸口,忙凑近问:“妹妹觉的怎样?”黛玉微微叹道:“好多了。”一语未了,又喘起来。宝玉坐在椅上,见他玉容惨淡,形销骨立,心里只如万千勾戟抓挠一般,疼的有口难言,半晌方道:“妹妹放心,凭别人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也别理会。待我迎了大姐姐的灵回来,自有决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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