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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谁？逃债？”他有些激动，“厄……不要介意，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也不知道逃谁……或许，是逃自己吧。”我淡淡地说。

    “小伙子，你不该去那里呢。”他语气沉重地说。

    我选了一个最舒适——其实，也舒适不到哪里去——的姿势躺下来，说：“我只想去很远的地方，远到看不到从前出现在记忆里的所有的人。我曾经想最远的地方是地狱，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去那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年轻人，为什么会对人生绝望呢？地狱不是我们将去的地方。我们应该好好活着，即使艰辛，也要活下去。然后，很久以后，去天国。”

    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依然可以想像出他说出这些话时满脸的虔诚。只是，我去不了天国。我不是神的宠儿，我是魔鬼的化身。我只能去到万恶接受惩戒的地狱，被永生的火焰焚化罪恶的灵魂。

    “小伙子，你真的不该去沧月岛。我们去那里都是做体力活，看你的身子，恐怕不行。”

    “你们以前就去过？”我想岔开话题。

    “我在那里做了很久了，十一年吧。每年回家里一次，只在家住几天，又走。”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为钱。”他很坚定，“为了让妻子孩子过得更好。在沧月岛做矿工虽然很累很苦，可是，能够赚到更多的钱。”

    “很多吗？”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更多意味着什么。

    “很多……”他的声音淡下去。

    我甚至一直不知道钱意味着什么。我有着祖玛的灵魂，不需要钱来购买食物，或是水。祖玛只用在黑夜中吸收空气里的阴气，就可以生存下去。人类，真的奇怪的生命。主宰着光明世界，却又渺小，无知。无知到用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摧残自己的同族。

    黑暗中只剩下阵阵起伏的鼾声，大家都睡了吧。

    只是，我睡不着。这个环境对于我来说，是犹如地狱之火般的煎熬。可是，周围的人类却能睡得那么安逸。或许人类，某些人类，有时候真的很顽强。

    船身突然不安地动荡，剧烈的摇晃让我从杂乱的沉思之中苏醒。一阵恶心与眩晕从心底向外蔓延，划过躯体的每一寸。我睁开双眼，快速在自己的身体上画下治愈术的符咒。

    “你看了吗？”另一角，我听到有人说话。

    “什么？”

    我赶忙闭上眼睛，心想我双眼的光芒肯定被他们看到了。

    “你没看到吗？光……”

    “什么光？”

    我躺下去，把自己深深埋葬在黑暗里。

    “绿色的光……好像是治愈术的光……我以前见过的。”

    “治愈术？这里有道士吗？”

    船身突然更剧烈的摇晃，甚至我听到似乎是人的躯体被摇晃的力量腾起然后重重落下。接着，是人的**。

    头顶上又出现了脚步，慌乱，繁多，似乎有很多人在甲板上奔跑。

    我静下心来，仔细聆听。听到除了脚步声之外更多的声音。浪的声音，人们呼喊的声音，祈祷真神护佑的声音。其中，有一个声音最尖利刺耳：“我们遇到风暴了……”

    当然，底舱里的人都不知道。可怜的人类，他们没有祖玛那敏锐的听力。

    “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有人在问。

    底舱里的空气比之前更加浑浊，让人感觉到恶心。

    “没发生什么，只不过遇到一点小风浪。继续睡吧，这种事情在海上见多了。”

    “没什么可怕的，睡吧。敢去沧月岛还怕这一点动静？”这个声音带着一丝嘲弄。

    底舱里安静下来，有的人依然睡得正香。只是，船却没有随着人们的平静而平静。时而一两个躯体被抛起来，只好诅咒似的来一句：“见鬼。”

    甲板上，人们已经开始了拯救措施。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到在底舱还有许多同类。又或者有人想到了，只是，底舱这几十条生命，或许在他们眼里只是动物般的没有丝毫价值。人类啊，真是可悲的种族。

    更大的震荡，底舱的人似乎已经感觉到情况没有想像中那样乐观。

    “上面有人吗？开开门！”洞口下的几个男人敲打着堵住唯一出口的木板，大声呼喊。“上面有人吗？帮帮我们？有人吗？”

    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告诉我们，上面有人，很多人。只是，却没有一个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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