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雪魄冰魂-《黜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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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圣佑喘息方定,两只小眼中光芒闪动,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前辈,晚辈已经如实回答了您老人家的提问,未敢有半句欺瞒之言。不知道老前辈您能否开恩赏赐晚辈一枚解药?前辈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聂冲霄见他油光光的一张肥脸上尽是狡黠谄媚之色,只觉说不出的憎厌,哼了一声右手一挥,青光仙剑随势侧转,剑柄打在白圣佑左额上将其击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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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冲霄抛却青光仙剑,闪身飘进左侧松林中,片刻后又抱着兀自昏迷不醒的翁宇阳飘了出来。暗输真气在翁宇阳胸口转得几转,便听他轻轻**一声,松开了死死咬住的牙关,皱紧的眉心也随之舒展开来。
翁宇阳悠悠醒转,一睁眼便见到聂冲霄饱含关切的眼神,心中顿时一暖,旋即想到父兄之死,禁不住泪如泉涌,将额头抵在聂冲霄胸前泣不成声。
聂冲霄叹息着伸掌轻抚翁宇阳柔嫩的脊背,良久方道:“宇阳啊,你父亲和你哥哥只怕是已经去了,你若太过悲伤,他们在天之灵必定难安,还是节哀顺便吧。这两个道士已经被我制住了,你说该怎么处置他们才好?”
翁宇阳闻言悲声骤息,抬头看了看横在地上的胖瘦二道,猛然挣脱聂冲霄的双臂跳到地上,拔步走到瘦道士丘圣佐身前,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他恼恨这瘦道士先前评说自家先祖和父亲时意态侮慢言语刻薄,边打边骂道:“死道士!臭道士!……混蛋!坏蛋!……我打死你!……”
丘圣佐受“雪魄冰魂丸”所制,全身血肉俱已凝冻,硬梆梆的有如铁石。翁宇阳一阵暴打未见其效,反而把自己的小手小脚震得生疼。
翁宇阳怒气愈盛,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握紧皮鞘用剑柄狠狠敲击丘圣佐的头脸和胸膛。敲了十余下后,但见寒光一闪,那柄锋利异常的匕首竟从皮鞘中松脱出来,斜斜掉在丘圣佐肩侧。翁宇阳暴怒中一把抄起匕首,想也不想便向丘圣佐面上刺去。
站在一旁的聂冲霄见此情形颇觉意外,同时又大感好奇,很想知道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孩子到底有没有胆量杀人。于是放任他肆意行事,只在右掌中暗运真力,一旦翁宇阳确有杀人之意便立时夺下他手中的凶器。
却见翁宇阳将匕首刺在丘圣佐右脸上向下划出一道二寸多长的创口,然后拔起匕首再度刺下,自前一道创口的左上方斜斜划下,丘圣佐削瘦的右脸上登时多了一个暗红色的交叉。此时丘圣佐体内血液早已凝结,故而不曾有半滴流出创口。
翁宇阳哼了一声,骂道:“臭道士脸皮果然够厚,连刺两剑都不流黄水儿。”言毕又在丘圣佐胸口上踹了一脚唾了一口,这才转身走到聂冲霄身前。
翁宇阳哀哭多时,双眼红肿如桃,鼻腔也早已塞住,瓮声瓮气地说道:“聂先生,我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麻烦你带我下山去吧。”
聂冲霄蹲下身子,扶着翁宇阳的肩膀说道:“宇阳啊,虽然令尊已经过世了,但你们翁家与玄都山毕竟世交深厚。如果你愿意上山的话,他们一定会收留你照顾你的。你真的想好了要离开这里吗?”
翁宇阳红扑扑的小脸儿上泪痕犹存,但神色却极为刚毅,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恨这座破山,更恨这满山的臭道士。刚才你也听到那个臭道士是怎么说我爹的了。我爹向来把玄都山的人当成好朋友,可是这群臭道士却根本就看不起我们。我才不要受他们的施舍欠他们的人情呢,就算我孤零零的饿死在外面,也不要这些目中无人的臭道士假惺惺的可怜我!”
翁宇阳一口气说到这里不觉气结,胸口颤抖着深吸一口清气,顿了顿又指着地上的丘圣佐说道:“这个臭道士胆敢说我爹的坏话,我决饶不了他。不过现下他昏睡得像头死猪一样,我若这般杀了他不是英雄好汉所为。因此我要在他脸上做个记号,等我长大以后学好了本事,再到玄都山来找他算账,不取他的狗命我翁宇阳誓不为人!”
聂冲霄见他满脸愤恨之色,言语中更是充满了怨毒之意,忍不住劝道:“你这又是何苦呢?那个小道士说话是过分了一点,但也罪不致死。你打他一顿出出气也就够了,何必再记恨他呢?”
翁宇阳隐忍已久,此时听聂冲霄这么一说,胸中的痛楚立时迸发,两行悲泪如同开闸放水一般直冲下来,嘶声喊道:“谁让他那么说我爹来着?我爹人都死了,他还说那些难听话,这还不该杀吗?”
聂冲霄眉头一皱,暗想此地虽离紫极峰尚远,但终究是玄都山的垓心所在,翁宇阳的哭喊之声在静夜中传播甚远,必然惊动巡夜的玄都弟子。当下不便多耽,抱起翁宇阳踏着玄霜刃在密林间曲折南行。同时结起护身气罩,将翁宇阳的悲戚哭声裹在罩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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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翁二人的身影消失后不久,果然有十余名玄都弟子驾着各色法宝寻声飞来,见到仍然不省人事的胖瘦二道,不禁齐齐吃了一惊。
十余人中为首的一名青年道士长身玉立,相貌颇为英俊。“锵”的一声将悬在身前的一柄绿色仙剑收入鞘内,俯身在丘白二人鼻端一探,登时被二人身上的奇寒之气激得全身一跳。不觉剑眉一锁,回头看了看十几位同门师弟,神色凝重地说道:“好厉害的寒气,只怕是邪教妖人所为。程师弟、齐师弟,速去天音阁鸣钟示警,叫醒大家分头搜山。梁师弟、景师弟,你们先回三清圣殿将此间情形禀明掌教师尊和诸位师叔。骆师弟,快去请雷师叔过来。”
五名青年道俗弟子应声飞去,盏茶时分后只见一道耀目白光自紫极峰巅急速飞落,须臾已至诸人头顶。那为首的青年道士仰头叫道:“雷师叔,两位师弟在这里!”
话音未落,耀目白光倏然消失不见,只听半空中衣袂飘拂猎猎作响,一个硕大的人影如苍鹰般自空中迅疾扑下。法宝精光映照下看得分明,来者是一名身穿墨绿色道袍的中年道士,身材魁伟,面色黧黑,两道又粗又浓的长眉斜飞入鬓,颔下的一部海须更是根根直竖,看上去颇有几分凶恶之相。
这高大威猛的中年道士正是胖瘦二道的授业恩师雷星拓,他日间在紫极峰云霄观三清圣殿上与那素不相能的师弟陆星舒大吵了一架,虽经掌教师兄及诸位师兄弟多方解劝,心中怒气却始终无法排遣。正在居所里生着闷气,忽然接到长门师侄急报,说是自己那两个当值巡夜的宝贝弟子竟然在紫极峰下的松林中被邪教妖人所算,情形看来很有些不妙。雷星拓狂怒之下御剑而起,急如星火般赶到峰下来探究竟。
此时雷星拓见自己的两个宝贝徒儿就像两具僵尸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边的十来名晚辈弟子竟自袖手旁观不管不顾。此等情势怎不让他这位素来以脾气暴躁名震一方的修真高手火大?当下怒哼一声,双眼中如欲喷火,狠狠瞪视着那仪表俊雅的青年道士,说道:“严圣钧,你在这些人里面年龄最大,怎不好生看护你两个师弟,却在一旁看起热闹来了?你这师兄是怎么当的?”
那玉树临风般的青年道士名叫严圣钧,乃是玄都山现任掌教真人的第六名弟子,更是玄都山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半月前他在南方游历期满,归山途中听闻翁氏一族的灭门惨祸,便赶回山来将这消息报知与翁行云向来交好的陆星舒。只是严圣钧得讯之时本已嫌晚,偏生一路之上又多有延宕,终致陆星舒万里奔波功亏一篑。
这一晚正当严圣钧带头巡夜,不料一向安宁无事的紫极峰下竟然突现警情,显是有邪教妖人潜入玄都重地,而且还伤了两名师弟。严圣钧身为巡夜领队已然难辞其咎,偏偏两位受伤的师弟又是那位谁都惹不起的雷师叔门下爱徒,委实令他这做小辈的大感头痛。
这时见雷星拓以严辞见责,大有迁怒于他之势,忙躬身禀道:“雷师叔且请息怒,容师侄一言。这两位师弟误中邪教妖人的暗算,全身冰冷麻痹昏迷不醒。弟子等修为浅薄识见不多,只恐无意中损伤两位师弟,故不敢轻举妄动。还望雷师叔见谅。弟子们只等雷师叔到此做主,如何相救两位师弟还请雷师叔示下。”
雷星拓心系爱徒,没工夫跟他多谈,怒哼声中袍袖一拂,径自走到胖瘦二道跟前。俯身检视片刻后,先是皱了皱眉,接着又点了点头,“唔”了一声后双掌前探,隔空将两股温煦真力分别输入胖瘦二道体内。
这两股真力缓缓注入胖瘦二道胸中,在五脏六腑间周流片刻后便向全身扩展,有如春水融冰般将胖瘦二道被寒气凝住的血脉尽行疏通。
严圣钧等人见丝丝白气自胖瘦二道四肢末端徐徐发散,料知二人必无大碍,高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低。
此时紫极峰下有警的消息已然惊动了整个云霄观,天音阁上洪钟清罄一响,数百里内尽皆知闻,远远近近的山峰上都亮起了灯光宝气,警戒极为森严。当值巡夜未毕和被紧急召集的玄都山年轻弟子们一半留守各处要地,另一半分成数批向紫极峰下四面八方搜索开去。一时间满天流光耀目,漫空锐响刺耳,原本静谧祥和的道家圣地玄都山顿时变得喧嚣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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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星拓行功良久,将胖瘦二道体内积存的寒气悉数逼出,这才深吸一口清气收势回力。
胖道士白圣佑昏迷之中忽觉寒意尽去如沐春风,晕晕然张开眼来看时,只见师父雷星拓伟岸雄壮的身躯正在眼前。白圣佑乍见恩师禁不住又哭了起来,哽哽咽咽地说道:“师父啊,师父!弟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老人家了呢。呜呜呜……”
雷星拓一张黑脸绷得紧紧的,叱道:“你哭什么?不过是一时昏迷而已,既不曾送命,又没有断臂折腿。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没出息,受点儿挫折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白圣佑又是惊怖又是惭恨,哭道:“师父啊,您有所不知啊。弟子方才不幸被恶人所害,这下半身儿的宝贝家什儿……没有啦!啊啊啊……”说到伤心处更是双拳捶胸两腿乱蹬,哭得一塌糊涂。
严圣钧等一众青年弟子闻听此言齐吃一惊,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啊——?”
雷星拓也吓了一大跳,慌忙探掌在白圣佑裤裆处隔着衣服摸了两把,猛然间厉声喝道:“放屁!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说没有了?”
白圣佑一怔,赶紧伸手在裆部里里外外细细摸了几遍,惊喜交加地“咦”“哎”数声,又撩起裤腰偷瞄了几眼,验明恩师所言不谬后方自长舒了一口气。又呵呵傻笑了一阵才以手加额向天祝祷道:“幸好祖师爷有灵,保住了弟子的命根子。否则那可怎么得了啊?”
严圣钧等青年弟子见此情形惊心始定,立时自心底涌起无尽笑意。只是碍于雷星拓在场,谁都不敢笑出来,一个个抓耳挠腮垂首摸鼻的怪态百出,林中气氛一时间颇为尴尬。
白圣佑却丝毫未觉,只顾着庆幸自己得脱大难全身而还,欣喜若狂之际忽然瞥见仍旧倒在地上昏睡未醒的丘圣佐,不禁惊呼道:“啊呀,师兄的脸怎么了?”
众人闻声同时向地上看去,只见丘圣佐右脸上殷红一片,鲜血遮盖了小半张脸,却是那两道原本被寒气凝住的创口不知何时裂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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