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承诺-《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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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咳嗽了两声,鼓足勇气说:“您今晚还睡得着吗?要么我给您泡杯牛奶端去书房?”
第二天早上,周缇缇问杜若蘅还会不会走。她还没回答,周晏持撕面包的手先停了下来。
杜若蘅在他的目光之下把话吞了回去,含糊说:“看情况。”
下午的时候周缇缇和杜若蘅一起做剪纸,然后一起贴在周缇缇卧室的墙上。太高的地方由周晏持来完成,母女两个给他扶着梯子。周晏持下来的时候杜若蘅给他搭了把手,她的手冰凉,远远不及他的温热,于是很快便被反手握住。
他给她揉搓指尖,垂着眼专注的表情让人做不出抽手的动作。
晚上又是周缇缇和杜若蘅一起睡。
这样一直到了除夕夜。周家向来有守岁传统,杜若蘅逗着周缇缇把困意混过去,自己却先睡着。电视节目无人理会,周晏持把杜若蘅抱起来,一直抱到楼上主卧。
回到楼下的时候,周缇缇已经醒了,抱着新洋娃娃望他。
父女两个有一番会谈。
“我要跟妈妈一起睡。”
“班主任放寒假的时候说过什么?这个假期要学习独立,自己睡是独立的一部分。”
周缇缇说:“独立就得一个人睡吗?”
“对。”
“那你比我大多了,为什么还不独立?”
周晏持跟一向宠爱的小女儿默默对峙,思索接下来的回答。
最后他说:“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人,可以一直睡在一起。但这要等到你长大,结婚之后。那时候你会有一个丈夫,就像我和妈妈的关系,他会陪你到最后,这和独立无关。”
周缇缇扬起遗传自父母双方优点的漂亮脸蛋望着他。隔了一会儿问:“这么说的话,爸爸你已经跟妈妈复婚了?”
跨年的第一天晚上,周晏持就被刺激得彻夜难眠。
他不能和杜若蘅讨论复婚的问题,前车之鉴证明,一提及势必就又是一场争执。如果不想两人的关系回到原点,他就只有把这个念头忍在心底。再者说,不要说复婚,现在能让杜若蘅心无旁骛留在t城,别再离开就已经不容易。
好在头一个问题虽然一直盘亘,第二个问题已经有了解决的迹象。
大年初七之后周缇缇继续做没有完成的寒假作业,杜若蘅在辅导过程中发现了问题。周缇缇虽然聪明,却不能集中精神,做作业总是神游天外。除此之外,她在与父亲相处的时候还有些颐指气使,应该是有些被娇惯得过了头,态度叛逆而且任性。
多年来杜若蘅头一回跟周晏持心平气和商量问题。她要周晏持注意教育方式,如果长此下去,周缇缇长大后的性格会受影响。假如没有起色,她将考虑咨询儿童心理教育专家,对周缇缇的心理健康进行干预。
周晏持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好。”
杜若蘅不满他迟慢的反应:“我和你说正经事,你能不能态度认真一些?”
他神情不变:“我只是想起你小时候,据说也同样娇蛮。现在比谁都冷静有耐性。”
杜若蘅没什么表情:“你很怀念以前?”
他说:“你希望听到什么回答?我怀念以前,只是偶尔,并不代表不想珍惜现在。”
杜若蘅没再做声。周晏持转移了话题:“如果你有请教儿童心理专家的想法,不如明天就去。”
第二天两个家长带着周缇缇去儿童医院挂专家号。诊断的结果跟杜若蘅的判断相同,周晏持需要矫正自己和女儿的相处方式。
杜若蘅问周缇缇的性格转变需要多久时间,医生说这得慢慢来,虽然情况不严重,但也至少要两三年。
另外医生还说:“父母对孩子幼年影响最大,你们不能掉以轻心。陪伴是最好的让孩子化解缺陷的方式,任何一方都最好不要离开子女太久,比如出差之类。”
杜若蘅听得很认真,一直在思索。到了晚上回家后,则执行得很彻底。
结果导致头一天周缇缇就开始哭闹不休。
因为全家人的纵容,周缇缇的任性在无形之中一天天养成。也因为冰冻三尺,改变并不容易。当天下午杜若蘅和周缇缇商定做作业的规矩,周缇缇答应得很好。到了晚上,却又故态复萌。
杜若蘅决定要周缇缇静坐十五分钟以示惩罚,周缇缇哭闹着抱住周晏持大腿不松手。他刚想要妥协两分,被杜若蘅冷冷看过去一眼,顿时身形定住。
周晏持闭着眼把小女儿从身上剥下来:“听话。”
周缇缇大哭:“妈妈,你一回来就对我这么严格,这很不公平。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想你想得不得了,爸爸也不带我去见你。我这么可怜,你都不可怜可怜我,还要惩罚我。我为什么做作业就要很认真啊,一边玩一边做作业不可以吗?”
杜若蘅被她吵得头疼,但还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一场哭闹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周缇缇还是抽噎着去静坐。
当天晚上周缇缇垮着一张小脸,趴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
杜若蘅从主卧的浴室出来时,周晏持一脸俨然地问她:“最近机票不好买,需要秘书提前给你订回程机票吗?”
她花了两秒钟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她回去山区一事。
她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说:“我先不回去了。”
杜若蘅很早就睡了,周晏持则去了书房拨电话。沈初懒洋洋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老赵今天怎么说的?”
“一本正经说至少两三年。”
“那不挺好,”沈初笑起来,“这就意味着两三年里杜若蘅都得呆在t城,还不够你得偿所愿?”
周晏持不置可否:“替我谢谢他。”
“你放心。”
什么叫得偿所愿。如果只是两人住在一起,十天之前就是。如果只是两人睡在一起,现在便是。但人都有怀旧美好的心理,欲壑难填。住在一起,相互依赖,像以前那样没有嫌隙,才是真正的得偿所愿。
离那一步还很遥远,远到几乎望不到头。但至少杜若蘅已经肯回来,呆在他身边。这就是机会。
周晏持回到卧室的时候,睡熟的杜若蘅已经一如既往霸占了整张床。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却还是把她弄醒。
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辨认着他。直到又有些清醒,才动了动位置。
他柔声说:“你睡你的。”
结果她还是给他让了大半张床。自己翻到另一边,背对着他。
尽管没有再其他多余的动作,这个姿势却给人不准靠近的暗示。至少,并不是那么乐意坦诚相见。
周晏持早有准备,这几天都是这样。
他轻轻上了床,关灯的时候,依稀嗅到她发梢间的清香。
好在第二天两人醒来的时候,她是在他怀里的。两人面对面,以亲密的姿势只占了床的一小半。她的手压在他心脏的地方,那里正沉稳有力地跳动。
他把她抱得很牢,姿势却在她熟睡的时候暗暗调整了多遍,观察她无意识的表情,最后确定她最舒服的样子。他看着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点点神志清明。他秉着呼吸等她的下一步动作,表面不动声色。
她垂着眼睛思索,也许是温度正好,也许是姿势太舒适,她终于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推开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正月十五的晚上,全家人和和气气吃完汤圆。管家在心里向列祖列宗许愿,说感谢终于合家团圆。苍天保佑,保佑以后的每一年都能像今年这样完满。
周缇缇渐渐懂得母亲的意图,觉察出父亲也帮不了自己,只好不再像往常那样哭闹引人注意。杜若蘅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周晏持晚出早归,将应酬减到最少,和每天生活清闲只呆在家里的杜若蘅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两人有时候在书房,会隔着一条办公桌讨论远珩未来的发展,难得意见一致。
大半年过去,放暑假的时候周缇缇去国外爷爷奶奶那里玩,家里便难得只剩下两个大人。最常见的景象是杜若蘅穿着睡袍端着红茶在家里转来转去,她穿得再保守,也终究是夏天。周晏持心猿意马,只有尽量把视线放在窗户,门板,或者壁画上。
管家看他实在可怜,有一天便把沈初叫了来,请他好歹出谋划策。
沈初笑说:“我哪有办法。要么给你买点菊花茶下下火气?”
周晏持请他滚了。
天气越来越热。周晏持只有每晚装作忙很晚睡在书房。
有天晚上杜若蘅去敲周晏持的书房,问他要某本历史书。周晏持取出来给她,杜若蘅穿着件低胸真丝睡裙,正握着水杯倚在桌旁发呆,无意识接过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你最近有事?”
他张了张口:“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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