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根刺 第六章-《我终于失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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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诺坐在派出所里,神色如常。

    不时有警察对她投来好奇的眼光,大概鲜少有一个报警的人这么平淡,就像过来等朋友吃饭。警察已经出警了,说会带莫铖过来调查。

    许诺在等,她想到那场铺满白玫瑰的盛大订婚宴。

    那天莫铖问她用什么花,她说白玫瑰吧,别拔刺。

    过去他送她花,都拔了刺,怕伤到她,现在她要靠那些刺活下去。阿公走了,带走了她生命中大半的生气,只有疼痛能让她鲜明地感到自己还活着。人人都爱花儿,那为什么不能爱它身上的刺?

    她的订婚宴应当很隆重,场面很大,来的人也多,大多是白城有头有脸的人,会场也会很漂亮,香槟气球,铺满白玫瑰。纯白如雪的世界,长长的红地毯,莫铖挽着她,万众瞩目地走过。

    那画面应当挺美的,许诺正想着,门口一阵喧嚣,一个人被一大群人簇拥着走进来。

    许诺抬头,第一眼看到铐住双手的手铐。

    那双手养尊处优,戴名表,戴佛珠,有时也会像明星一样,戴些装饰的手链什么的,但有生之年,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铐上手铐吧。

    许诺视线往上移,她以为会看到一双愤怒仇恨的眼睛,但没有,莫铖很平静,黑色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似乎在说,就知道你会在这儿,我知道你会这样做,这样才是我认识的阿诺。

    与周边愤怒失控的人比,他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出,纯白玫瑰,等君入局。

    别拔刺,你不是说喜欢我吗,爱我吗?那你能爱我身上的刺吗?

    许诺坐着没动,押着莫铖的警察指向她,似乎跟莫铖说什么。莫铖点头,又说了什么,朝许诺径直走过来。他走得不快不慢,像平常一样,可越来越靠近时,许诺刚才还平静的心揪了起来,有点儿疼,还有些不安,她会毁了他。

    莫铖走到许诺面前,他穿着黑色西装,那天他跪下来许下承诺时穿的那套,很帅也很英俊。

    许诺没有逃避,平静地看着他。

    莫铖也看着她,深邃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情深,他说:“阿诺啊。”

    叹息般的一声,他喜欢叫她的名字,听起来也总和别人不同,像情人的呢喃。

    他问:“这样做,你会原谅我吗?”

    许诺没回答,心一震,那晚过后,他从没求她原谅,他也说过叫她不要原谅,他会让时间来证明。

    莫铖见她低垂着眉眼不说话,今天所发生的事,留给她的是千夫所指吧。可惜他没法站在阿诺身边,为她挡住这一切,他忍不住伸出手,要摸摸她。

    许诺没躲,仍眼神清明地望着莫铖。

    莫铖的手却在半空停下了,戴着手铐的手有些沉重,提醒着他,他不能戴着手铐去碰她。

    会脏了她的,他不能再脏了她。

    莫铖收回手,他跪了下来,直直地跪下来,对着许诺,也对着四周的警察:“她说的没错,我认罪,我强暴了我女朋友!”

    一瞬间,许诺猛地睁大眼睛,她站了起来。

    莫铖看着她,一字一顿:“你们不用调查了,我认罪,我全部认罪!”

    整个派出所都骚动了,莫永业大喊:“莫铖你疯了吗?”

    莫永业急急对警察解释道:“这不是真的,我儿子现在脑袋不清醒,你别听他胡说,律师正赶过来!”

    莫铖转过头,对莫永业说:“爸,你别说了,是我对不起阿诺。”

    他又深深地看了许诺一眼,站了起来:“爸,你别再白费力气了,你以前教我,做错了事就要去承担,这是我犯下的错,我本该承受。”

    莫永业怒不可遏:“你现在鬼迷心窍,头脑不清醒,我不跟你说!”

    “我很清醒。”莫铖说,他又看了一眼许诺,“爸,你要真替我着想,真为我好,我进去以后,就别为难阿诺。如果你伤害她,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绝对!”他被警察带走之前,又加了一句。

    莫永业火冒三丈,真不知许诺对儿子下了什么药,把他迷成这样,她都害他被捕了,他还替她说话。什么叫进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进去了大半人生都毁了。整个过程,从儿子下跪到被警察带走,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儿表情,根本不在乎他。疯了,这世界真是疯了,他指着许诺,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你……”

    今天本该是订婚宴,他请了全白城有头有脸的人来,可他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以嫌疑犯的身份被带走,还是那么可耻的罪名!他脸都丢尽了,以后白城人会怎么看他,他就是个笑话!还有,他的儿子还可能要吃牢饭。

    许诺还是面无表情,仿佛发生的事,与她无关。

    兰清秋也赶过来了,一看到这架势,也是怒火中烧,完了,完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许诺,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她们不是说好了,忍一忍,过去就让它过去,这样鱼死网破,最后还不是自己吃亏。她冲过来,气急败坏:“阿诺,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妈不是让你……”

    “因为疼的人是我,不是你。”许诺冷冷地打断母亲的话。

    兰清秋生生被堵住,声音戛然而止,不敢相信地望着许诺。

    许诺不再看她,她问还在看热闹的警察:“我可以走了吗?”

    “啊?”警察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马上摆手,“可以了,有需要我们会给你打电话的。”

    “那麻烦你们了。”

    许诺站起来,看也没看身边的人一眼,包括她的母亲。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就算听到兰清秋大吼着“许诺”,她也没有回头。

    她听到莫永业在后面咬牙切齿:“兰总,我以前只知道你厉害,没想到你女儿更厉害,真是佩服!”

    厉害?许诺走出去,外面的阳光有点儿刺眼,亮晃晃地照得她头有些晕,她几乎站不住,可她还是坚定地走下去,因为她清楚,再也不会有一双有力的手臂扶着她,她得走下去,靠自己走下去。

    人这么多,车这么多,世界这么吵,那些怒吼仿佛还在耳边继续指责她。许诺随便上了辆车,司机在前面问:“小姐,去哪儿?”

    去哪儿?她能去哪儿?许诺也问自己,她现在很不舒服,该回家的,可她不想回家。就在刚刚,兰清秋在后面冲她凄厉地大喊,许诺知道,她又一次把家变成寒冷的冰窟。她闭上眼睛,报了个地址。

    许诺来到她第一次和莫铖相遇的那个溜冰场。

    那时,她十来岁,来找爸爸要生活费,发现自己一年生活费比不上弟弟一件玩具,被弟弟嘲笑是乡下来要钱的,满心是阴暗的想法,甚至想抱着弟弟一起死,后来害怕地跑下来,就在溜冰场看到莫铖。

    他那时候像会发光,吸引她所有的注意力,让她忘了死。

    他救她一命,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再相遇,纠缠,到变成如今的局面。

    许诺站在相同的地点,但溜冰场早已不见,那里变成一家很大的饭店,皇城食府。

    才几年,又变了个样,城市总会让人深刻地明白,什么叫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许诺站在门口,站了很久,想了她和莫铖很多事,最后停留在他问,这样做,你原谅我吗?他跪在她面前,向全世界认罪,许诺以为她很了解莫铖,却没料到,他会这样干脆地承认,她真的料不到……

    自己做错了吗?许诺捂着胸口蹲下来,她没哭。她被千夫所指,她亲手送他进去,她流什么泪,她只是感到痛苦,爱一场恨一场,竟是这般累,她和莫铖就不该认识。

    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原不原谅,是非曲直都不那么重要了。

    许诺在地上蹲了很久,直到天黑了。

    到了吃饭高峰期,饭店门口人来人往。许诺站起来,脑袋一阵发黑,天昏地暗,就要向前倾,被人扶住,那人惊讶道:“阿诺?”

    好一会儿,许诺才缓过来,看清扶她的人,果然是许淮安,刚才一听声音就认出来了。

    许淮安身后跟着一帮人,他笑着解释:“这是我女儿。”

    接下来就是一片赞美之声,夸她漂亮,估计是许淮安公司的员工。

    许淮安没留意到许诺的反常,提议道:“好不容易见一次,跟爸爸一起去吃饭吧。”

    要放在从前,许诺是不肯的,今天却不知为何,想了想,点头跟许淮安进去。

    包厢早订好了,许诺坐在父亲旁边,许淮安让他们先点菜,然后又加了好几道菜,笑着说:“这都是我女儿爱吃的。”

    他倒没记错,都是许诺爱吃的菜。

    饭桌又是捧场夸奖的声音,许诺没说话,心里感叹,爸爸还是这么会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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