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攻 (八)-《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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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达春沮丧的事情还不止于此,那些破虏军骑兵的坐骑中,居然混有大量的突厥马、三河马和大宁马。这三种马都是世间有名的良驹,速度远比普通蒙古马快。破虏军能装备上这些自辽代以来对大宋禁止输出的名马,说明北方的乃颜部、海都部甚至更远的伊利汗国,钦察汗国和察合台汗国,与福建已经建立了贸易往来,甚至勾结到了一处。这可是几百年来未有的奇迹,一旦自己的判断正确,大元就面临着一个灭顶之灾。
可达春心里也明白,造成这种结果罪魁祸首不是海都,也不是乃颜。问题的根子就出在自己的主人忽必烈身上。是他杀弟夺位,强行解散大忽鲁台,违背了蒙古人的传统。可以说,正是这种不顾后果的行为,造成了今天蒙古族四分五裂的现实。如果把忽必烈攻灭宋朝作为盖世大功的话,解散大忽鲁台,丧失对西方诸汗国的掌控权,则是他的千秋大罪。这个罪孽目前只表现在破虏军与乃颜、海都等人的互通有无上,将来,也许后果更为严重,甚至是整个蒙古族走向衰亡的起点。(关于忽必烈解散大忽鲁台导致诸蒙古汗国分裂的事,参考《蒙古史研究》。很多现代蒙古学者认为,忽必烈对蒙古族的破坏远远大于其贡献)
当然,这些话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为了忽必烈大汗的江山,也为了自身和家族的安全考虑,达春只能让这些想法烂在肚子中。他轻叹了一声,在坐满幕僚的军帐内,显得万分孤独。
“元帅何必叹息,此刻,长生天未必不曾赐予大元取胜的机会!”广南东路宣抚使焦友直低声劝道。
“莫非焦大人想到了什么妙策?”达春皱了皱眉,问话的语气有点冲。
广南东路宣抚使焦友直曾经是故宋的临安府丞,素受重用。归降大元后,此人以宋代宫廷储藏的字画、古玩和占卜书进献忽必烈,得到赏识,升任两浙宣慰使。不久因贪污过多的民田,被伯颜揭发而丢官。但他很快又凭借几篇歌颂忽必烈是天授大汗,大元代宋是时运所归的文章而被启用,一路升到广南东路宣抚使的职位。张弘范担任平宋都元帅时,不愿意放此人出去给汉人丢脸,所以借故把他留在军中。达春接任后,广南战局不稳,焦友直不敢去赴任,一直赖在达春身边以幕僚自居。
几个蒙、汉幕僚纷纷侧目,对于这种人品低劣,除了拍马屁一无所长的人,大伙不认为他的建议有可取之处。
焦友直施施然向前走了几步,自信地四下看了几眼,缓缓问道:“元帅欲仓猝取胜于战场之上乎?或欲取胜于战场之外也?”
“这话,怎么说?”达春被酸得直倒牙,好不容易压住了揍眼前人的冲动,问道,“取胜于战场之上固然是好,若有战场之外决胜的良谋,不妨说一说,让大伙议议!”
焦友直翻了翻眼皮,四下看了看,心里老大不愿意。他本想让达春屏退众人,私下献上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计策。这样,一来给显出了自己的计谋超人,二来,可以显出自己在都元帅心中的地位。
眼见被达春事先拿话堵死了单独觐见的可能,大好的表现机会浪费了一半。焦友直心中嘀咕了几句,抬起头来,大声道:“元帅欲一战而胜,焦某无计可施。可要不战而灭文天祥之兵,眼下可有个天大的机会!”
“什么机会?”达春见焦友直说得自信,惊讶地问道。
“瘟疫!槿江、干溪!”焦友直的话渐渐转冷,惊得大帐中每个人心里都一哆嗦。
槿江发源于大武夷山,迤逦绕过汀洲、上杭、潮州,是福建西部和广东东部百姓的主要水源。而干溪是距离汀洲城不远的一条小溪,地图上未标。达春驻马汀洲后,才弄清这条小溪的走向。溪水的源头在汀洲南五里的丘陵带,顺着山势波波折折汇入九龙江。所谓九龙江,就是把宁化、清流、永安、沙县、剑浦穿在一起的太史溪,闽江的一条重要支流。
眼下军中瘟疫初起,如果不刻意控制而是任其扩散,甚至派人将瘟疫而死的人畜丢入槿江与干溪,随着水流走向,福建和广南东路大部,也就是眼下破虏军控制地区将爆发大规模瘟疫。不用大军攻入,文天祥的实力也会被削弱到最低点。
“元帅,此举有伤天和,万万不可!”一个祖籍广南东路的新附军将领跳起来反对。
“有何不可,莫非李将军欲对敌人手下留情,或心系大宋乎?”焦友直翻了翻白眼,对着反对自己的将领质问道。
那个新附军将领叫李甄,素来在军中有些人缘。一些蒙古低级将领对焦友直的嚣张看不过眼,纷纷上去替李甄出头。向敌军投掷尸体,引发瘟疫的事,蒙古军在攻城时经常干。但目前南方大部分地区都归属了大元,再采取这种手段,未免有些残忍。毕竟瘟疫过后的地区,没有三、五年缓不过生机来,大伙跟着也搜刮不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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