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妆-《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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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上,高高竖立着一排绞架,特洛尼达中将以及若干誓死顽战的亲随皆被套上绳圈,只待行刑时刻到来。

    街道之间,剑戟森然的入侵者齐整排列,阻隔出大片空埕。数万叛军茫然集结其内,目光俱是投向遍体鳞伤的中将,气氛沉闷抑郁,遍场了无声息。

    有很多种不同手段,都足以摧毁敌人的意志。兰帕尔钟爱的方式,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扼杀敢于阻挡巴帝铁蹄的存在。人类愚蠢的行为必定会导致付出相应代价,中将还能面对的命运,唯有在大批下属面前充当一回遭绞杀的活例,仅此而已。

    鉴于将军的特殊身份,先后有大批民众被驱赶至城下,市政官员也在人群中颤抖伫立,观望这出残忍剧目。各处耀起的火把光亮,将整片地域映射得有如白昼,乍起的瑟瑟冷风拂动着中将纷乱的须发,直到黑布头罩蒙上面门的那一刻,他始终在放声大笑,唇边却有热血呛出。

    “帝国能够将你们从战乱中解救出来,也同样可以用武力毁灭这一切。每个人都向往和平年代,因此睿智的君主选择以征服更辽阔的疆土,去赋予子民保障与安宁。亡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统治阶层昏庸无能。现在开始你们将永远告别斯坦穆国民的身份,伟大的巴帝将接纳全体归顺者,连同这片草原。”兰帕尔冰冷的行刑宣言,听起来像是某种意味上的政治直白,“宵禁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任何形式的顽抗,都将被视为敌对势力遭到铲除。请记住,军方的宽容只限于帝国子民,而并非敌人......”

    “吱吱”的绞索绷直声息已细微炸响,刽子手脸庞上的横肉渐渐拧起,按住的轮盘机括只等兰帕尔话语结束,便要立即陷落绞架上立足的木基,将具具人体吊成风中垂荡的尸肉。

    后方不远处,三名投诚军官中唯一的女性默然脱下了法师头罩,似是为即将死去的诸人默哀。那满头如火的红发瞬间划破夜色,吸附住巴帝上将的眼神。

    进城后照面的瞬间里,兰帕尔就隐约觉得,这娇小玲珑的女法师无论形貌还是气息,都有几分熟悉。此刻目光掠见的激扬红发,却带着乍现的灵光唤醒了记忆。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那个阴森血腥的清晨,隔开广漠荒野,怔怔注视着神明与凡人之间的博杀。

    那些骄傲的,白色的身影,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魔法师。她们如鹰隼般直上高空,毫无畏惧地迎向云端之上的金甲神人,后方纷乱交错的身影中,便存在着一簇完全类似的火红。

    “撒迦的人?!”兰帕尔联想起这可怖的答案,立时心头一紧,神情却丝毫不变,甚至还伴随着言论比了几个有力的手势。

    同一时刻,他身后两名刺刀般精悍的巴帝军人默然交换着眼神,隐秘地向红发女子靠拢过去。掌握整套繁复的战地手语,对于野战军团出身的兰帕尔来说可谓是看家本领,侍随多年的贴身副官几乎用耳朵都能听出那连串动作蕴育的含义——左后方,两男一女,杀。

    城头上唯一的女性,正是爱莉西娅。从诈降直到此时,她与另两名裁决成员就始终处在严密监控下,更无片刻松懈。生性机警的巴帝统帅之所以会首次饶过数万俘军不杀,是因为他不相信世上会有人用如此妄为的方法诱敌深入,就战力而言,两个混合军团足以横扫数倍以上的斯坦穆人。如果这是出戏,幕后主导者无疑疯了。

    再者,特洛尼达中将身上的十余处入骨刀伤和断折的左臂,绝非伪饰。对这位在国宴上屡次出言讽刺己方的强硬人物,兰帕尔自然印象深刻。“不战则亡”一贯是前者挂在嘴边的桀骜言论,能令他以悲惨的被俘形象出现在敌军面前,除了真正的兵变之外,似乎再无可能。

    而现在,所有看似合理的疑问俱已迎刃而解。在巴帝第一虎将看来,撒迦,本就是个暴戾嗜血的疯子。

    “将军大人......”火光映射下,爱莉西娅打量着缓缓靠近的两名副官,微笑着将视线转向兰帕尔的背影,“还有些事情,我忘了禀告您。”

    上将的威严陈词戛然而止,整座城关顿时一片死寂。巴帝军规之严格森凛没有任何国家能相提并论,即使高上一阶的直系长官在训话时下级军士也俱是噤若寒蝉,更何况在无数目光注视下,遭打断的对象还是巴帝三军之首!

    “上校,你想说什么?”兰帕尔没有转身,语声平和得异乎寻常。

    “塞基城外死去的皇家英灵,让我替他们向巴帝转达问候。”爱莉西娅淡淡说完,温婉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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