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天日-《挑灯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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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也自跟着跪了下来,岳飞、岳云也自转过身来,拜伏于地。只是赵匡胤的一双灵耳,却可以清楚地听到,从岳飞的口中,并没有传出高呼万岁之声。

    他轻轻笑了,来到岳飞面前,说道:“岳爱卿,朕来了!”

    岳飞轻声应道:“臣谢陛下不杀之恩。”语气淡淡,却仿佛在诉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赵匡胤淡笑道:“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岳爱卿,你想朕给你定一个什么样的罪名?”

    岳飞仍是头也不抬:“大理寺里,有一百三十七种刑具,陛下想要给臣定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大理寺自然会让臣供出什么样的罪名。”

    万俟卨仰起脸来,正想张口,却正好碰见赵匡胤肃杀的眼神扫过自己身上,不由得浑身发颤,连忙又低下了头去。

    赵匡胤的眼神却终究凝在岳飞身上,忽尔高声说道:“岳飞听旨!”

    岳飞低声应道:“臣在。”

    赵匡胤的嘴角露出一丝笑:“三日后,凡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均需参加朝会。朕就命你三日之后,袍服上殿,与京城文武百官一道,共议己罪!”

    岳飞浑身一震,终于抬起了头来,直直地看着赵匡胤含笑的眼神。

    “臣,领旨!”

    …… ……

    身着便服的秦喜,勿勿走进丞相府的书房,抬眼望见书桌前峨袍宽带的秦桧正在奋笔疾书,顿时放低了脚步声,轻轻走到秦桧身边,为他研墨。

    在朝堂之上,秦喜位居殿前待中,天子近臣,一言九鼎,然而到了这里,他却恭谨乖巧得一如一心承欢膝下的孝顺儿子。

    这位权倾朝野的宋国宰相秦桧,早已年过五旬,望之却不过如三十许人。方方正正地脸上,工工整整地留着五绺长须,更是平添几分飘逸。然而最让人一见难望的,却是他那双时常半眯成缝的眼睛,不时闪射出一线慑人的寒光。

    从来没有人能从他眼睛里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包括他最亲近的养子秦喜。

    秦桧笔走龙蛇,写的却是一篇东坡居士的《赤壁赋》。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秦喜也是识货之人,在一旁赞道:“义父笔下的字严而不拘,宽而有度,转接处圆转而下,气势上酣畅浑穆,配上苏学士大气磅礴的词句,文气流动奔腾,简直是要令得这张纸承载不住。”

    秦桧没有理会他的阿谀之词,手下不停,直写到“惟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主之无尽藏也”这句,方才悠悠开口说道:“《赤壁赋》通篇气韵非凡,但这最后一句,却未免流于空疏。苏大胡子,终究是个只会吟风弄月的文士。”

    “真正的英雄而言,所要拥有的无尽藏”,他顿了一下,略停下了笔,抬起头,看着秦喜,微微笑道:“应当是这个天下。”

    秦喜心头一震,低下头去,不敢直视秦桧的眼光。

    虽然平日里他隐隐也猜到了他义父的心思,但却极少听他有如今日这般直白地说过,一时间他心下震骇,连刚进来想说的急事也忘了。

    难道是因为义父的心里终于去了那个岳飞?

    秦桧嘴角露出一丝笑,又伏下身去看他的字,信口问道:“喜儿,你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秦喜这才猛然省起,抬头蹙眉道:“方才宫中刘迪传讯,说韩世忠骑马闯宫,宫中御卫拦截不住,韩世忠直抵驾前……”

    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了下去:“刘迪还说,当今的官家听了韩世忠的劝谏,不但立即下诏赦免岳飞死罪,还亲自飞骑出宫,直闯西直门……”

    秦桧哑然失笑,也不抬头,叹道:“这个刘迪,还当什么太监头子,他应该到飘香坊的茶楼去说书。当今的皇帝官家,力气刚够端起一只金碗吃饭。飞骑?难道就骑着那只煽过的青骡子,能从大内皇城直跑到西直门?”

    秦喜附和着勉强咧了咧嘴,正待说话,秦桧却又开口说道:“方今这个官家,我是最了解不过。装模作样发个圣旨,搏得韩世忠的几分感激,将恶人留给我一个人做,不过是他的惯用技俩,若说他亲自飞骑出城,呵呵……”

    他摇了摇头:“我想大概是刘迪那个阉人手头又紧了,才故意把形势说得紧张无比,想多骗点银子花花罢。”

    秦喜心下焦急,大着胆子略提高了声音说道:“可是义父,方才万俟卨遣人急报,圣驾确实飞奔六十里,直冲西直门,王宣不敢拦阻,皇帝官家又亲自闯入风波亭,岳飞……”

    他偷眼看了看秦桧的脸色,这才大着胆子说道:“岳飞没死!”

    “什么?”正在书写落款的秦桧手上一抖,提在手中的玉管狼毫笔上溅下一滴墨,在刚刚写好的大幅字上染上了一团乌黑。

    秦喜迎上秦桧终于自书案上抬起的眼神,焦急地说了下去:“而且,今上还特旨岳飞三日后袍服上殿,与在京五品以上官员,一同共议己罪!”

    只在最初那一刻,秦喜从秦桧的眼睛中读出了一丝不安与震憾,却在刹那间又恢复了平常的深邃无尽,以至于秦喜有些怀疑方才那义父震惊的表情只是自己的幻觉。

    秦桧围着书案,缓缓踱起了步。秦喜伺立在旁,眼神一直紧紧地盯在自己的这个义父身上。

    他知道自己这个义父每次在书房踱步的时候,必然正在思索着棘手难断事情的解决方式,是以屏息默立,连大气也不敢多透出一口。

    良久,忽然秦桧的嘴角透出一丝笑,回到书案前,居然又重新提起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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