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无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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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几上正摆着一个大号的深褐色陶土罐,罐口用厚厚的蜡密封起来,还滴上了火漆,盖着教会的印签。这里面一定就是德西娜所说的上等葡萄酒。

    “他今天一早就去卢贡城参加侯爵的宴会了,为了侯爵夫妇的结婚纪念日而举行的宴会,你难道不知道?”梨砂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是要代他谢谢谬里茈老爹的好意。”

    “哦?”德西娜扬扬经过仔细修剪的眉毛,似乎是无意地说道,“是阿尔本侯爵夫妇的结婚纪念日吧?这事他老早就告诉过我,不过大概也不仅仅是参加一次晚会吧,阿尔本侯爵夫妇都有心把他们的二女儿许配给佛雷多,上一次侯爵夫人还专程带着女儿来图书馆里拜访哩。”

    梨砂的眼睛猛然收缩成一条缝,她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德西娜在这个时候对她说这样的话,应该不会是随口说出的那样简单。

    “侯爵的二女儿莱纱丽雅小姐可是卢贡城里出名的美女,温柔、贤惠、体贴、聪颖,不知道有多少贵族期待着她的青睐哩,可她却偏偏喜欢上佛雷多先生,”德西娜自顾自地说着,“有人说,还是在今年上半年的一次舞会上,莱纱丽雅小姐一眼就看上了佛雷多先生。”

    “是么?”梨砂表情冷淡地说道,“这么说你也是一位有心人了,这样的事情你居然也能打听得如此清楚?”

    “是啊。你别忘了,我的父亲可是一位公会的执事,他很早就告诉我,什么事都打听清楚,总比希哩糊涂得好。一件对我来说无足轻重的事情,对某些人来说,或许就是一桩天大的消息,也许,还能打消她那份不自量力的妄想。”说到这里,德西娜的目光就象挑衅一般望着梨砂。

    “是么?”梨砂避开她的目光,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顿了顿才轻轻地说道,“难道说另外一些人不也是同样的不自量力么?”

    “再不自量力也比你好!”少女毕竟不象梨砂一般沉得住气,她的脸胀得通红,气哼哼地说道,“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一个目速尔枪兵,一个流浪的冒险者和佣兵,你难道就没想想,你这样的身份能成为男爵夫人吗?”她就象一只好斗的小公鸡,直端端地盯着梨砂。

    “我从来没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作为一个目速尔人,我为自己骄傲;作为一个佣兵,我从来没愧对过我在佣兵之神卡都拉面前的誓言;至于男爵夫人的头衔,说句实话,我一点都不在乎。”梨砂同样凝视着德西娜,毫无退缩,“目速尔女人同样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妻子,至少在危险来临之际,我能用我的长矛保护我的丈夫和孩子。”

    德西娜几乎被她这话给气得笑起来。

    “用你的长矛去保护他,保护佛雷多?你怎么保护他?是去杀光那些唾弃他的贵族,还是去烧掉那些把他摈弃出贵族圈子的人的房子?你难道就不知道,你会给他带来多么大的伤害?一个贵族和一个女佣兵结为夫妻,他的妻子还是一个没有国籍的流浪漂泊的目速尔人,光是人们的口水就能把他淹死……”德西娜苦笑着摇摇头。她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都能懂得的如此浅显的道理,眼前这个比自己大许多的目速尔女人却偏偏不懂?

    “我……”梨砂欲言又止。

    “好啦,求求你,别再纠缠着佛雷多先生了,他不可能象你一样能够忍受那种颠沛流离的冒险生活,他也不可能象一个普通的平民那样过着简朴艰难的日子,假如你真的深深地爱着他的话,你就应该明白,离开他,才是你们俩最正确的选择……”

    梨砂又一次深深地打量眼前的少女,这样的话绝对不可能是她能够说出来的,哪怕她再聪颖也不会有如此的见解。

    “谁让你来告诉我这些的?佛雷多,还是别的人?”

    “不,没有人,”德西娜立刻仓皇地辩解道,“没有什么人……”

    梨砂凝视着她,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昨天晚上,佛雷多是不是在你们酒馆里呆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这些话是蓦然间涌上她心头的。

    “……是的,”少女不自觉地随口答道,不过她马上就改了口,“不,没有,他没有来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喝得酩酊大醉地走了……”

    佛雷多先生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去黑麦酒馆,也从来没有人见他喝醉过。昨天半夜,酒馆里的顾客都散了,他们也快要打烊了,佛雷多突然一头撞进酒馆,一个人就要了整整一瓶烈性的阿卡略酒,闷着头喝个不停,最后还拒绝了她老爹的搀扶,一个人歪歪倒倒地走回镇外的庄园……她今天说的话,大部分都是昨天夜里偷听她父母谈话得来的……

    梨砂的心突然沉下去了,就象一块石头扔进了万丈深渊,就那样无休无止地沉下去,沉下去……

    五天之后的午后,一辆轻便马车风尘仆仆地来到鲁曼妥斯皇家图书馆高大的门洞旁,连眉梢都洋溢着欢喜神采的佛雷多&;#8226;阿莱切尔维斯男爵,笑容满面地和每一位他遇见的熟人打招呼,并且热情地告诉他们,他已经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预备下一份微薄的礼物。是图书馆的所有人,从首席执事葛休特先生一直到刚刚满五周岁的小葛休特,每个都有一份礼物。当然,最好也是最贵重的礼物就在他的衣兜里,这是他即将要送给自己心上人的——一颗象征着灼热爱情的用红宝石雕刻的爱情鸟……

    所有人都找出合适的托辞,仓皇地躲开他,只有那位女仆没办法走开。

    “佛雷多先生,梨砂小姐……梨砂小姐,她,她……”女仆局促地说道,她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样告诉满心欢喜的佛雷多。“她给你留下了一封信。”

    “一封信?什么意思?她的人呢?她去哪里了?”

    图书馆里没有人知道梨砂去哪里了,整个韦莱特里小镇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正象她匆匆来到这座安静的小镇一样,她又象雾一样消失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之外……

    “佛雷多先生,真是很抱歉,我没有等到你就匆匆离开了韦莱特里,我的朋友托人给我带话,他们在佛继拿遭遇到一桩很棘手的事情,我不得不赶去帮他们处理。很高兴能认识您,希望有一天我再次路过韦莱特里时,还能再到图书馆来做客。

    目速尔女枪兵梨砂

    另及: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您,那个手镯不是赝品,是真正的朗蝎手镯,它的名字叫做‘凝滞’……”

    “那个女人一定是个巫师,她带走了佛雷多先生的魂。”小镇上很快就有了这样的谣言,把这事说得最起劲的女人就是图书馆的厨娘,她简直是活灵活现地告诉她所认识的每一个女人,受人尊敬的佛雷多男爵现在是多么的颓废——早上她给他送去早餐,并且顺道打扫他的书房时,男爵大人把蘸了墨水的面包送进嘴里,还把羽毛笔反复地在蜂蜜里涮来涮去……

    “那女人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只有魔鬼才会有她那样漂亮!”这听上去似乎象是一条理由,人们在形容一个女人的身材时总喜欢用这样的词——魔鬼般的脸蛋和魔鬼般的身材。

    “可怜的佛雷多先生,看得出他是多么喜欢那女人,可他的一片痴情却被那个目速尔女人拒绝了,”口沫四溅的厨娘就蹲在小镇的河边,一边锤打着铺在青石条上的衣物,一边和几个洗衣的妇人兴奋地聊着这件事。“你们都还不知道吧,佛雷多先生还送给她一个手镯哩,黑黝黝的,看上去一定是很古老的传家宝,我从来就没在以前的男爵夫人那里看见过的好东西,它肯定值不少钱。那目速尔女人倒是很识货,她收下了那礼物……”

    她丈夫正牵着一匹耕地的老马在河对岸饮水,他也听见了自己老婆在人前叽叽嘎嘎的卖弄。

    “你就不能少说几句!”男人恼怒地说道。他们一家租种的土地就属于佛雷多男爵,虽然正常年份的租金和别家比没什么差别,可两年前的那一场大灾荒里,佛雷多男爵不但免除了他们的租金,还给了他们四个苏的救济,就是这钱救了他们一家的命,不然光靠他老婆做厨娘挣的那几个子儿,能养活一家老小吗?听说,那一年镇上受过佛雷多先生好处的人还有很多……

    “滚你的,老娘说话要你插嘴?”厨娘朝她男人吼了一句。在家里她才是主心骨,他在全镇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名声都传扬到了附近的几个村庄里。教训了自己的丈夫,她回过头来继续和女伴们絮叨:“你们都不知道吧,前一阵子佛雷多先生为什么病了呢?很多人都是说他去卢贡城时淋了雨感染了风寒,其实啊,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告诉你们啊,其实呀,这是因为他……哎哟!”

    厨娘扑通一声就栽倒在初冬的小河里,冰凉刺骨的河水立刻就冻得她一哆嗦。她立刻跳起来,抹了抹满脸的水,挣扎着寻找那个该死的肇事者,然后,满腔怒火就腾腾地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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