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渊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地上的嫁衣一眼，道：“最近外头乱得很，尤其是你这样的便不要出门了，知道了么？”

    顾明微乖巧地点了点头，冲着她父亲问道：“那我与卫三公子的婚宴呢？”

    顾正渊转身正要离开，听到顾明微的话不得不停下来，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说道：“如今外头正乱，不是举行婚宴的时候。等过一阵子局势平定下来，再举行婚宴不迟。”

    说完，他像是生怕顾明微多问一样，脚下生风地走了，就连朝服的衣摆都被带得翻飞起来。

    顾明微走到房门前，目送着顾正渊离去，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还是第一回见到父亲用这么快的速度走路呢，其实根本就是因为她与卫家的婚事成不了了，父亲才害怕自己多问吧？

    “姑娘，外头冷。”金月赶紧拿来狐裘给顾明微披上。

    冬日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来了，院子里积了薄薄一层雪，都被扫洒的下人扫到路两旁去。但砖石的缝隙里还残余了一些，若是不小心走路，还是有可能滑倒的。天气已经冷到顾明微不愿意出门了，平时在烧了地龙的房间里待久了，也只在院子里廊檐下散散步。

    金月以为顾明微又要出去，这才拿了狐裘过来，没想到顾明微却摇了摇头，将门关了起来。

    顾明微回到矮榻上坐着，倒不去绣那嫁衣了，她也知道即便是绣成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穿上。再说了，这绣的嫁衣也要有讲究，嫁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嫁衣，若是与卫连城的身份不匹配，那么绣了也是白绣。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琢磨卫连城到底是什么人，就算金月那丫头不说，她心底也是隐约有数的。

    那天，她在卫连城的书房里，见他穿的衣裳上绣了四爪金龙，便知道他不是什么寻常人物。按照大周的礼制，四爪龙只有王室里的皇子或诸王才能穿着，而今上这一辈，皇室子嗣枝繁叶茂，她也猜不到卫连城的真正身份。一时猜测他是东宫的人，一时又猜测他是端王的人。

    顾明微想了半晌有些泄气，她若是个男子能得到些外头的消息心里或许还能有些书。可如今，整个顾府围得跟个铁桶似的，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更别提得到什么消息了。

    顾明微正望着身边荷蕊香炉里飘出来的袅袅轻烟发呆，房门就“刷”的一声被推开了。只见银星披着件斗篷，浑身寒气地走了进来，把斗篷往六边的扶桑树木架上一挂，急忙搓着手走了进来。

    金月连忙给银星倒了杯热茶，银星双手接过喝了一口，又用双手捂了捂这才说道：“姑娘，外头可真的乱套了。原来，我们这些天夜里听到的一阵阵马蹄声，都是上头派来在朱雀街巡逻的城防呢！”

    顾明微听银星的话，脸色也不是很好。朱雀街住的都是京城的达官显贵，自然有士兵保护，以防有人趁乱作乱。可其余地方呢？京城有能力自保的不过是少数，只怕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早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

    “奴婢也只敢在朱雀街周围转了转，看不到外头的情形。”银星虽然从小颠沛流离，到了顾明微身边才过上安稳日子，可一直生活在太平盛世，没见过这种局面，心里也不安极了，道，“只是听府里到外头采买的小厮说，前几天夜里一伙歹人冲进飘香楼，本来想劫走飘香楼的花魁飘飘姑娘，可飘飘姑娘蓝颜知己无数，她若出事，老鸨担待不起，让楼里的打手拼死护着，又趁机叫来了守城的城防。那伙贼人讲究打个快仗，来得快去得也快，劫不了飘飘姑娘，便顺手劫了无辜遭殃的几个旁的姑娘去。”

    顾明微听得是心惊胆战，京城如今还没彻底乱套呢，四个城门还由卫兵守得牢牢的，怎么就会有歹人闯了进来？只怕，这些歹人也不是什么外头劫道的不成气候的毛头小贼，而是这京城里头的人有意放进来，把京城这滩浑水搅更得混的！

    她蹙着眉头陷入沉思里去，本以为银星的话已经说完了。

    谁知方才银星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气息不足，来了个大喘气，半晌才道：“劫了去也就罢了，能保全性命回来也好。可谁知，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没抢走飘飘姑娘心中生了怨气，昨天夜里趁着夜深人静，把糟蹋得面目全非的尸首赤身裸体地扔在城门外！今天一早起来，好些人都瞧见了。”

    “这……虽说是些烟花女子，可也是活生生的人啊，居然下此毒手，简直是丧尽天良！”银星越说越激动，整张脸上都是愤慨和恐惧之色。

    顾明微听了也是心里惊怕，但她知道自己如今就是流光阁的主心骨。金月那丫头胆子不知比她大多说，自不用说什么，但若是她也怕了，银星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鬟，只怕一时间便没了主意。

    “我们朱雀街有卫兵守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这乱象只不过是一时的，等到局面安定下来，京城就又会同往常一样太太平平的了。”顾明微缓缓说道。

    金月一直站在一旁听着，脸上倒没有多大的变化，听到顾明微的话点了点头，顺口问道：“劫走了几个姑娘？那些姑娘都叫什么？”

    银星的心稍稍定下来，在脑海里仔细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这个也没说清楚，只听小厮们说，其中有一位姑娘惊鸿舞跳得很好，约莫叫什么蕊珠。说是以腰细闻名，被发现的时候，那细腰都快断了……往后的，我就再也听不得，连忙回来了。”

    顾明微闻言脸色一白，那蕊珠姑娘她自然是认得的，还见过两回。第一回是假借了她的名头跟着长兄，第二回是陆衡在飘香楼喝得烂醉，她与三哥一起把人接了回来。出飘香楼大门的时候，看见那蕊珠姑娘在台上跳舞，腰肢当真柔软纤细得很柳枝一般。